断天门的议事堂里，檀香在铜炉里袅袅升起，缠绕着梁上悬挂的“断邪存正”匾额。王小虎坐在掌门位上，面前摊着焚心谷的地图，赵猛、聂娇娇和几位堂主分坐两侧，孙福则抱着弓箭，局促地站在角落——他还是不习惯这种正式场合，手里的弓杆被捏出了汗。
“诸位，”王小虎的声音打破沉默，目光扫过众人，“影阁西境分舵在焚心谷异动，玄黄丹阁也似有插手之意。依我之见，需尽快派人探查，若真有丹炉和定魂珠，绝不能落入恶人之手。”
话音刚落，负责药堂的李昂堂主便皱起了眉。他约莫四十岁，总爱穿件洗得发白的灰布袍，手指常年沾着药渣，此刻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掌门，焚心谷素有‘绝地’之称，谷内瘴气能蚀灵力，弟子们修为尚浅，贸然前往怕是……”
“李堂主这是怕了？”赵猛“哐当”一声将巨剑顿在地上，震得案几上的茶杯都跳了跳，“当年影阁袭扰青岚宗，你可不是这副模样！”
李昂脸色一白，慌忙摆手：“赵副堂主误会了，我只是担心折损弟子。不如……联合其他门派共探？人多势众，也能互相照应。”
“联合？”聂娇娇冷笑一声，指尖转着枚银针，“影阁耳目遍布江湖，人越多，消息越容易走漏。到时候别说找丹炉，怕是刚进谷就被围了。”她目光落在李昂微微颤抖的手上，“李堂主似乎对焚心谷格外了解？”
李昂眼神闪烁，端起茶杯掩饰慌乱：“只是……只是听采药人说过些传闻。”
王小虎没说话，指尖在地图上的瘴气带敲了敲。那处用朱砂标着“蚀灵瘴”，正是李昂口中最危险的地方。但玉册的夹层残页上记载，蚀灵瘴的中心有处“醒神泉”，能解百毒，李昂若真只是听传闻，绝不会如此笃定其凶险。
“孙福，”王小虎突然开口，“你前天去山下巡查，有没有听到关于焚心谷的消息？”
孙福愣了一下，连忙点头：“有、有村民说，上个月有群穿黑袍的人进谷，回来时少了一半，还、还抬着个黑布盖的笼子，看着沉甸甸的。”他顿了顿，补充道，“我问过药铺的老掌柜，他说蚀灵瘴确实厉害，但每月初三会退潮，那时候进谷最安全。”
“初三？”李昂猛地抬头，随即又低下头，“原来如此……是我孤陋寡闻了。”
赵猛哼了一声：“我看你是巴不得我们去送死！”
“赵副堂主慎言！”李昂提高了声音，带着几分委屈，“我只是担心同门安危，若掌门觉得我碍事，我……我这就辞去堂主之位！”
“够了。”王小虎打断他，“议事是为了定计，不是争吵。孙福说得对，初三瘴气退潮，正是良机。聂师姐，你带一队弟子留守，加固山门阵法；赵猛，你跟我去焚心谷，再选十个精于追踪的师弟；孙福……”
“我也去！”孙福立刻举手，声音虽抖却坚定，“我箭术虽不算好，但、但能探路！”
王小虎点头：“好。李堂主，你留守药堂，清点好解毒丹药，我们出发前会来取。”
李昂应声退下，脚步却有些踉跄，走到门口时，袖袋里掉出个小纸团，被孙福眼尖捡了起来。
“这是什么？”孙福展开纸团，上面只有两个字：“信鸽”。
众人脸色都是一变。断天门虽有信鸽传讯，但药堂向来用不到，李昂带这个纸团，显然是要给某人报信。
“我就说这老小子不对劲！”赵猛抄起巨剑就想追，被王小虎拉住。
“别打草惊蛇。”王小虎将纸团收好，“他想报信，就让他报。正好看看，他背后是谁。”
议事结束后，弟子们各自散去。孙福跟着王小虎回房，忍不住问：“虎哥，你早就怀疑李堂主了？”
“他三年前才来断天门，”王小虎翻出师父的手札，指着其中一页，“这里记着，他来之前，曾在玄黄丹阁当杂役，还伺候过周鹤的师父。”
孙福瞪大了眼睛：“那、那他是周鹤的人？”
“未必。”聂娇娇走进来，手里拿着枚刚从李昂窗台上取下的羽毛，“这是墨羽鹰的羽管，和影阁传信用的一样。”
赵猛凑过来：“那他是影阁的？”
“都有可能，”王小虎将羽毛和纸团放在一起，“也可能两边都不是，只是想坐收渔利。”他看向孙福，“你刚才说黑袍人抬着笼子，还记得笼子的尺寸吗？”
孙福比划着：“比装狼的笼子还大，笼缝里好像……好像露着点金光。”
“定魂珠！”聂娇娇和赵猛异口同声道。
王小虎眼神沉了下去：“看来影阁已经找到丹炉，只是拿不走定魂珠，才想引我们去当‘钥匙’。李昂报信，恐怕就是要告诉他们我们的出发时间。”
“那我们还按原计划走？”赵猛问道。
“走。”王小虎肯定道，“但要换条路。玉册上说，焚心谷西侧有处暗河，能绕开蚀灵瘴，只是入口隐蔽，需要仔细找。”
正说着，外面传来弟子的惊呼：“不好了！训练场的机关箭走火了！差点射中掌门！”
三人连忙赶到训练场，只见一架机关箭的弓弦断裂，箭头深深钉在王小虎常站的位置旁的柱子上。负责检修的弟子吓得脸色惨白：“我、我今早刚检查过，弓弦是好的！”
赵猛拔出箭头，发现弦槽里卡着根细铁丝，上面还缠着几缕丝线——是药堂常用的止血棉线。
“李昂这是狗急跳墙了？”赵猛怒道。
“不是他。”王小虎看着铁丝上的线结，“这是‘活扣’，只会让弓弦断裂，不会真伤人。他是在警告我们，或者……想逼我们改变计划。”
聂娇娇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往药堂跑：“我去看看丹药！”
片刻后，她拿着个药瓶回来，脸色难看：“他把‘清瘴丹’换成了普通的解毒丹，若是带着这个进谷，等于送死。”
孙福攥紧了弓箭：“太、太过分了！我们把他抓起来吧！”
“不用。”王小虎将药瓶收好，“留着他，比抓起来有用。赵猛，你去告诉李昂，就说机关箭是意外，让他安心准备丹药，我们初三准时出发。”
赵猛虽不解，但还是照做了。孙福看着王小虎平静的侧脸，突然明白——这是要让李昂以为他们没察觉，继续传递假消息，好让影阁放松警惕。
夜幕降临时，孙福按王小虎的吩咐，悄悄守在药堂外。果然，看到李昂借着送药的名义，往后山的信鸽棚走去。他手里拿着个药盒，走到棚边时，却没放信鸽，而是从盒里拿出个小小的竹筒，塞进了其中一只鸽子的脚环里。
孙福悄悄记下那只鸽子的特征——翅膀上有块白毛，像个月牙。
回到议事堂，他把看到的告诉王小虎。聂娇娇闻言，突然道：“我知道了。周鹤给的玄铁里，除了地图还有个微型传讯符，李昂是在用信鸽传递符的位置，好让影阁的人截获。”
“那我们……”孙福问道。
“让他传。”王小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们正好可以借影阁的手，查查周鹤到底想干什么。”
窗外的月光穿过云层，照亮了断天门的飞檐。谁也没注意，后山的信鸽棚里，那只带月牙白毛的鸽子，正悄悄梳理着羽毛，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幽光，像极了影阁令牌上的蛇眼。
人心如谷，深不可测。焚心谷的瘴气再毒，也毒不过隐藏在暗处的算计。但王小虎知道，越是复杂的棋局，越要稳住心神——他们要走的，从来不是别人铺好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