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岛主枯瘦的手指悬在半空,暗金真气消散的余韵在袖间萦绕,仿佛一场无疾而终的哑谜。
木岛主收回点向石破天的指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堪堪止住颤抖——那层琉璃般的护体真气,恰似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们三十年的武学造诣尽数碾碎。
\"原来如此...\"龙岛主突然发出一声干涩的笑,银须在震动中簌簌轻颤。
他转身望向布满蝌蚪文的石壁,那些曾令无数高手疯魔的符号,此刻在月光下竟显得如此苍白。
三十年前,他与木岛主初登此岛时的狂喜,那些在寒夜中反复推演招式的执着,忽然都成了镜花水月。
木岛主沉默着拾起棋盘上的残子,檀木棋子在他指间骤然爆裂成齑粉。
\"我们像被困在井中的蛙,\"他声音沙哑,\"总以为窥见的一片天,就是整个江湖。\"
石壁传来细微的裂纹声,不知是岛屿震动,还是两位岛主的心防正在瓦解。
石破天歪着头,懵懂地看着两位岛主变幻的神色。
他哪里知道,此刻龙木二岛主的目光中,交织着顿悟的释然与求而不得的怅惘。
龙岛主抬手欲言,却在触及少年清澈的目光时,终究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头,将万千疑问咽回心底。
汪瑾轩却没这般顾忌。
当夜,他像拎小鸡似的拽着石破天钻进后山溶洞,洞内钟乳石滴下的水珠在石壁上溅起细碎声响。
\"兄弟!\"
他死死攥住石破天的手腕,
\"快把太玄经的门道掰开了揉碎了讲给我听!你这一身本事,总不能让哥哥我干瞪眼吧?\"
接下来的三十个日夜,溶洞里时常传出真气碰撞的轰鸣。
石破天盘腿坐在石笋上,不厌其烦地演示经脉运转轨迹,指尖虚点处,空气竟泛起涟漪。
汪瑾轩则咬着牙,额头青筋暴起,体内真气却像脱缰的野马横冲直撞。
有次他强行运转周天,当场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脚下的青苔。
当第一缕春风吹进溶洞时,汪瑾轩终于瘫倒在满地碎石间。
他望着石破天随手劈开三丈高的钟乳石,又看看自己青紫肿胀的手掌,突然爆发出一阵苦笑。
\"罢了罢了...这太玄经...根本不是凡人能啃得动的硬骨头!\"
洞外,早樱飘落,轻轻覆上他沾满尘土的衣襟。
汪瑾轩倚着斑驳的钟乳石,指尖还残留着经脉灼烧的刺痛。
洞外传来石破天练习掌法的破空声,清越如鸣玉,而他丹田内的真气却仍如乱麻纠缠。
三十日来,他将侠客行口诀倒背如流,却在太玄经的运转脉络前屡屡碰壁——明明石破天描述得那般清晰,可一旦自己尝试,气海便如干涸的河床,连最基础的周天循环都难以维持。
他扯下腰间汗湿的束带,看着掌心被真气震出的血泡,忽然想起初登侠客岛时的豪情万丈。
那时他自负通晓原着剧情,以为参透太玄经不过是时间问题,此刻却不得不承认,有些机缘强求不得。
洞外樱花簌簌飘落,几片粉白沾在他未愈的伤口上,竟比疼痛更令人清醒。
“不练了!”汪瑾轩猛地起身,踢飞脚边碎石。
回声在溶洞中激荡,惊起一群蝙蝠。他望着石破天在月光下舒展身形,掌风过处带起细碎银光,忽然释然地笑了。
或许这就是江湖的玄妙,有人穷极一生求而不得,有人浑然天成便登临绝顶。他掸落肩头花瓣,对着远处喊道:“石兄弟!我们该回去了!”
石破天闻声收势,衣袂间还卷着未散的劲气,月光将他周身镀成流动的银边。见汪瑾轩面色苍白倚着岩壁,他快步上前扶住:“汪大哥,可是又伤到了?”
汪瑾轩拍开他的手,却在触到少年掌心温热时,喉间泛起酸涩。
洞口的樱花枝桠探进来,将细碎花瓣撒在两人肩头,恍惚间竟像极了初登侠客岛那日的落雪。
“不碍事。”
他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弯腰拾起地上染血的汗巾,“就是突然明白,有些路啊……旁人能走通,换个人,连入口都摸不着。”
“你说怪不怪?”
汪瑾轩忽然轻笑出声,声音在空旷的溶洞里来回激荡,“我学会了侠客行上的武功,可这太玄经……它根本不讲道理!”
石破天歪头,眼中满是困惑:“但汪大哥学侠客行招式时,明明比我还快。”
“那不一样!”
汪瑾轩猛地转身,袍袖扫落岩壁上的青苔,“侠客行是死的,招式、步法、经脉走向,都能背能练。
可太玄经……”
他突然顿住,目光落在石破天身后石壁上——不知何时,那些曾令他头疼欲裂的蝌蚪文竟泛起微光,在少年周身勾勒出流转的金线。
潮水声漫过洞口的樱花树,汪瑾轩忽然想起龙岛主那日抚须长叹:“世人总以为武学靠勤,却不知‘缘’字最是难测。”
他苦笑摇头,将汗巾狠狠甩在地上:“罢了!
与其在这儿撞得头破血流,不如回去喝个烂醉!
听说木岛主藏的猴儿酒,连白熊闻见都得醉倒!”
石破天眼睛一亮,随即又露出担忧:“可汪大哥的伤……”
“小伤!”
汪瑾轩重重拍上少年肩头,借着这股力让自己站稳,“走!再不去,酒窖怕是要被那几个酒鬼搬空了!”
月光斜斜洒在棋盘上,将龙岛主斟酒的琥珀盏映得透亮。
木岛主望着棋子错落的残局,忽然抬手将所有黑子白子尽数拂落,清脆的碰撞声惊飞了檐下夜枭。
“两位岛主好雅兴!”
汪瑾轩扯着嗓子打招呼,脚步虚浮地晃过去,带起的风卷得酒桌上的残笺沙沙作响。
他瞥见笺上墨迹未干的“太玄”二字,忽然笑得前俯后仰,“原来两位也在琢磨这经文中的‘缘’字?”
龙岛主苍老的目光扫过他染血的衣襟,沉默着将新斟的酒盏推过来。木岛主却拈起一枚棋子,在指间缓缓转动。
“三十年前我们以为,参透太玄经便握住了武学的天,如今才知……”
棋子突然脱手,直直钉入三尺外的青石地面,“真正的天地,是这容得下求而不得的江湖。”
石破天在旁听得懵懂,伸手去拔棋子,却见指腹刚触到檀木表面,整枚棋子竟化作齑粉随风而散。
龙木二岛主对视一眼,眼底泛起涟漪——那是石破天无意识间透出的内力,浑然天成,不着痕迹。
“好!说得妙!”
汪瑾轩一把抓过酒盏,仰头饮尽辛辣的猴儿酒,任由酒水顺着下颌滴落,“求不得又如何?
我汪瑾轩闯江湖,靠的从来不是天下第一的武功!”
龙岛主“靠你叔叔!”
“。。。”
木岛主“靠你红颜!”
“石破天,你别拉我,今天我跟这两个老登拼了。”
石破天看着抓着自己的汪瑾轩,心里疑惑。
“汪大哥,你抓疼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