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笺越看越觉得心惊。
前路未卜,身后有避无可避的无字书,面前还有不知究竟是何方神圣的男人。
她不过是个侥幸重生的凡人,还不想死。
必须想办法逃命。
玉笺强压下不该有的悸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很快,脚步声震得周遭水幕簌簌作响,数以百计的魔族侍卫如潮水般涌来,接着便是数名身量奇高的魔族将领,森冷的魔气瞬间弥漫开来。
他们身上散发着浓郁的血腥气,看向玉笺的目光也凶戾晦暗,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又夹杂着令她不适的狎亵意味。
在他们眼中,她不过是个将少城主蛊惑得神魂颠倒的凡人宠姬,既柔弱可欺,毫无反抗之力,又令人垂涎。
若有一日少城主对她厌倦,失了兴趣,她便会如蝼蚁般被他们肆意碾碎,连尸骨都不会剩下。
然而,当他们瞥见她颈间的护身法器时,眼神骤变。
那枚法器来历不凡,本是足以镇守整座城池的至宝,此刻却被轻描淡写挂在了一个宠姬身上,无疑昭示着少城主的庇护。
令他们不得不忌惮。
玉笺神色未变,与魔将擦肩而过,瞥见他们围聚在血湖周围。
他们的态度
一桩桩,一件件应验了,无论再努力都无法避开。
她被冠以祸水之名,受尽唾骂。少城主为她痴狂,引得魔族上下震怒。而刚刚坠入血湖,见雪赶来,也全都与无字书上预言的分毫不差。
如果全部不可避免……按书上的轨迹,她很快就会被魔将斩杀。
不行,这辈子好不容易重生,她一定要想办法自救。
凭什么因为一个人的偏爱就要让她担上红颜祸水的骂名?
四周喧闹混乱,血湖翻腾的红光映照的半边天空都泛着血色,饶是有法器护体都能感受到那里的凶险。
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趁乱脱身,扭转死局。
她不动声色后退几步,转身隐入阴影,脑海中飞速闪过前几日去送老大夫出城主府时,在回廊拐角处瞥见的那扇窄门,许多侍奴进出似乎也都是从那里出府。
绣楼一侧已经完全坍塌,变成了一片废墟。
她勉强爬起身,迅速环顾四周,发现几道身影正围在断壁残垣间,她边往废墟的方向爬去,故意装出一副惊恐万状的样子。
“站住!”一个侍奴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语带狐疑。
玉笺的心一沉,但她很快调整了表情,哽咽着,做出一幅恐惧的模样,断断续续地说道,“城主,少城主他还在下面……那边的将领们要你们过去……”
她的声音颤抖着,像是随时都会哭出来。
侍奴一看是她,表情就已经收敛许多。
六界间默认有高低贵贱,其中最为人轻视的便是凡人,这在魔界亦不例外。
脆弱无能的凡人,到哪儿似乎都是累赘。
血湖中红光骤然大盛,刺目的光芒将半边天映照得如同血狱,他们顾不得其他,纷纷朝湖心奔去。
玉笺抓住这瞬息间的混乱,悄然向外退去。
她摸了摸颈肩的项圈。
这是见雪亲手为她戴上的,能抵御魔域刺骨的寒气和伤害,自她醒来后就一直环在她脖子上。
现在倒也成了她逃离的助力。
玉笺轻手轻脚地收拾了些放在柜中的吃食做干粮,又从妆奁深处翻出一个鎏金手镯,这手镯也是前些日子男人送来的法宝之一,表面上刻着繁复的云纹浮雕,内里却暗藏乾坤。
玉笺摆弄一下,鬼使神差地咬破指尖,将血珠滴在手镯上。
圆润润的血滴瞬间被吸收,手镯发出淡淡的金光。玉笺翻看片刻,发现果然是一个储物法宝。
奇怪的是,她对这种法器的使用方法异常熟悉。
手指翻飞间,房间里能用得上的东西都被她熟练地收进手镯,就连那些能用来换洗的华美衣裙首饰也一件不落地带走。
就当是这些时日她反复受伤的补偿吧。玉笺这样告诉自己。
其实玉笺也不确定见雪会不会来找她。或许在他眼里,自己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存在,或许真的像养宠物一样,只是喜欢将凡人养在身边,高兴时赏些衣食,转头就能抛诸脑后。
她想,或许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那样危险强悍的人物,身边怎会缺人伺喂,更遑论她又不是真的宠姬美人,兴许过段时日,就会被彻底遗忘。
玉笺换上婢女的衣衫,飞快爬出窗外,纵身跃下。
最后环顾了一圈这个金丝牢笼般的绣楼,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血池之中,那道修长的身影已收割无数性命。
无数围拢过来的侍卫仆从,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卷入血光之中,顷刻扭曲破碎,被吞噬殆尽。
众魔将皆心知肚明,这湖底封印之物,本需万千魔物献祭方能平息。原以为今日城主府在劫难逃,谁知这才短短半个时辰,躁动竟戛然而止。
红光渐熄,湖沼重归死寂。
湖沼中的人缓缓抬头,晦暗不明的眼眸似在搜寻什么。
一位魔将猛然警觉,环顾四周,“那凡人宠姬何在?”
侍奴垂首禀报,“回大人,玉夫人回了绣楼。”
“荒唐,绣楼不是早已倾塌了吗!”魔将冷声质疑。
另一侍奴慌忙补充,“方才确实回去了……还特意提醒,说是诸位大人传召我等前来。”
几个仆从暗自腹诽,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管那凡人?
可魔将周身魔气骤然翻涌,飞掠至四周迅速搜掠一圈,目眦欲裂地瞪向他们。
侍奴们吓得连退数步,颤声道,“大、大人有何指教?”
“你们竟没看住她?”魔将的声音低沉震怒。
悬于岸边的滔天血幕正缓缓倒灌回湖中。重新没入湖床,修长阴郁的身影浮空而出,威压极重。
侍奴们面如土色,嘴唇发抖,“大人……该当如何?”
“还不快去找!”魔将压低声音怒喝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