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门在身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夏鹿杰率先跨出极地研究所。
寒风裹着雪粒劈头盖脸砸来，他仰起脸，睫毛上很快凝了层白霜——这是末世三年来，他第一次在雪地里闻到纯粹的冷冽，没有腐臭，没有变异植物的腥气。
\"温度回升了。\"苏映雪的声音从他右侧传来。
女科研员的呼吸在面罩上结成白雾，她正低头调整战术手表，\"辐射值下降到安全线以下，裂缝关闭的连锁反应比预期快。\"
唐婉儿裹紧了军大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的银链——那是她从研究所资料库顺走的最后一份加密数据。
她望着天幕上那颗新出现的星辰，瞳孔在护目镜后微微收缩：\"但它还在。\"
洛寒站在台阶最上层，战术步枪的枪口始终对着研究所方向。
他的战术目镜泛着幽蓝的光，突然侧头：\"三公里外有车辆引擎声，四辆，越野底盘。\"
\"能量释放太明显了。\"苏映雪扯下手套，指尖快速敲击腕间终端，\"研究所的反物质湮灭装置启动时，相当于一颗小型氢弹的电磁脉冲。
方圆五百公里内的监测设备都会被惊动——包括那些...不怀好意的。\"
夏鹿杰伸手接住一片雪花。
凉意透过掌心渗进血管，他忽然笑了：\"撤离路线改了。\"众人下意识看向他，这个失去核心的男人此刻眼里泛着清冽的光，\"洛寒，带我们去镇北的废弃加油站。\"
\"为什么？\"唐婉儿皱眉。
\"那里有辆被埋了三年的改装卡车。\"夏鹿杰拍掉肩头积雪，\"我重生后第二个月藏的，油箱里灌了稳定型燃油。\"他的声音很轻，像在说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当时想着万一要从研究所逃出来用。\"
洛寒已经开始检查弹药：\"我断后，三分钟后出发。\"他转身时，战术靴在结冰的台阶上碾出细碎的冰碴，动作利落得像台精密仪器。
废弃小镇的锈迹比记忆中更重。
夏鹿杰踩着碎玻璃推门进加油站时，门轴发出的吱呀声惊飞了两只乌鸦。
他蹲在加油机后，用匕首撬开铁皮，霉味混着汽油味扑面而来——改装卡车还在，车身上的迷彩漆虽已剥落，油箱盖却严丝合缝。
\"找到了。\"他拍掉手上的灰，抬头时正撞见黑洞洞的枪口。
林晓雯的武装小队从四面八方围过来，雪地靴踩碎冰面的脆响像无数根针。
她本人站在五米外，黑色皮衣上别着银质骷髅徽章，枪口稳稳对准夏鹿杰眉心：\"裂缝能量波动追到这儿，我以为能抓个大的。\"
唐婉儿的手悄悄摸向腰间的信号枪，被苏映雪不动声色按住。
女科研员推了推眼镜：\"我们没有武器，只有数据。\"
\"数据？\"林晓雯嗤笑一声，\"能让裂缝消失的数据？\"她的拇指扣住扳机，\"听说有人用核心当钥匙，现在钥匙断了，你们倒成了最干净的靶子。\"
夏鹿杰举起双手，雪水顺着袖口渗进手腕：\"合作。\"他说，\"我知道裂缝的成因，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知道陈海派了多少人在找下一把钥匙。\"
林晓雯的瞳孔缩了缩。
陈海这个名字像根刺扎进她神经——三个月前她的小队在沿海基地遇袭，带队的正是陈海的养子。
\"证明。\"她简短地说。
唐婉儿解下颈间银链，抛过去。
林晓雯接住时，金属表面浮现出淡蓝色光纹——那是研究所最高权限的加密标识。
\"裂缝不是天灾。\"唐婉儿的声音像冰锥，\"是有人在试钥匙。\"她指向天上的星辰，\"现在试成功了，所以它挂在那儿，像块墓碑。\"
林晓雯的枪口垂了两寸。
她盯着银链上的光纹看了足有半分钟，突然甩头：\"搜身。\"
三个队员上前时，夏鹿杰注意到队伍最后有个穿灰棉袄的少年。
少年的手藏在袖子里，正无意识地抠着指甲——那是异能者失控前的典型动作。
深夜，林晓雯的帐篷里飘着劣质速溶咖啡的苦香。
她把军大衣搭在椅背上，露出腰间的勃朗宁手枪：\"你现在的状态...是自愿的？\"
夏鹿杰坐在折叠凳上，后颈的装置贴着冰凉的金属。
他望着帐篷缝隙里漏进的星光，突然笑了：\"你觉得我还有利用价值吗？\"
林晓雯没接话。
她的目光扫过他空荡荡的能量监测表——三天前这表里还跳动着能掀翻半座城市的光焰。
\"有个小子。\"她突然说，\"我从难民营带回来的，能感知能量波动。
刚才搜身时他说...你身上有东西在抖。\"
夏鹿杰的指尖在腿上轻轻敲了两下。
他想起搜身时那个少年靠近的瞬间，后颈突然像被蚂蚁啃噬，某种模糊的触感顺着脊椎爬上来——像在黑暗里摸到了一根细若游丝的线。
\"试试。\"他说，\"让他过来。\"
少年被叫进来时，鼻尖还挂着鼻涕。
他缩着脖子站在夏鹿杰面前，袖口露出半截青紫色的血管——那是低级能量反噬的痕迹。
\"别怕。\"夏鹿杰轻声说，\"你之前感觉到的，再试试。\"
少年咬了咬嘴唇，抬起手。
夏鹿杰盯着他指尖，看见极淡的金色光雾缓缓溢出——那是感知系异能的典型特征。
刺痛感突然炸开。
夏鹿杰的后颈装置剧烈震动，眼前浮现出无数光点：林晓雯腰间的勃朗宁，子弹里的火药残留；洛寒帐篷外的步枪，枪膛里未冷却的余温；甚至唐婉儿藏在靴筒里的微型录音笔，电池正发出微弱的电流嗡鸣。
他猛地攥住少年手腕。
少年惊呼一声，光雾却更盛了——那些光点开始流动，像被风吹散的萤火，最终汇聚成一条线，指向帐篷外的黑暗。
\"有车。\"夏鹿杰说，声音发哑，\"七辆，改装过的装甲车，带着消音器。\"他松开手，额角已经渗出冷汗，\"陈海的人，要抓我。\"
林晓雯的脸色瞬间冷下来。
她抄起桌上的对讲机：\"全员警戒！
三点钟方向——\"
枪声打断了她的话。
子弹穿透帐篷的瞬间，夏鹿杰本能地扑向林晓雯。
两人滚倒在地时，他看见那些光点在黑暗中更清晰了：左边第三辆装甲车的油箱有裂缝，右边机枪手的呼吸频率紊乱，副驾驶座上的人腰间别着陈海的私人徽章。
\"打左边第三辆油箱！\"他吼道。
林晓雯的枪响了。
橙色火光中，第三辆装甲车轰然炸开，碎片掀翻了后面的两辆。
夏鹿杰又看见机枪手的光点在颤抖，他指向右侧：\"两点钟，换弹夹！\"
这夜的战斗持续了十七分钟。
当最后一声枪响消失时，林晓雯站在燃烧的装甲车前，衣襟被弹片划破，眼里却亮得惊人。
\"陈海在找钥匙的继承者。\"夏鹿杰扯下块布，替她包扎手臂，\"他以为裂缝关闭是因为钥匙死了，其实钥匙只是...换了个样子。\"
林晓雯盯着他后颈的装置，又抬头看天——那颗星辰不知何时移了位置，正悬在小镇东边的山尖上。
\"结盟。\"她说，\"我送你们去基地，路上补给管够。
但如果发现你撒谎...\"
\"我比你更想弄死陈海。\"夏鹿杰站起身，远处传来卡车发动的轰鸣——洛寒已经把改装车开了过来。
少年缩在卡车后斗里，偷偷看夏鹿杰的背影。
他刚才又试了次异能，这次更清晰了：那个失去核心的男人身上，正流转着比星辰更淡、却更坚韧的光。
队伍启程时，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
夏鹿杰坐在副驾驶座，望着车窗外倒退的废墟——那是座被啃噬得只剩骨架的城市，断墙上还留着变异兽抓挠的痕迹。
\"前面是青石市。\"洛寒转动方向盘避开路上的钢筋，\"三年前被尸潮屠了城。\"
夏鹿杰望着那片废墟，后颈的装置又开始微微震动。
他摸了摸，突然想起星辰出现那晚听见的呼唤。
\"该醒了。\"那个声音说。
而此刻，他听见更清晰的回响——来自废墟深处，来自星辰方向，来自他体内那根若有若无的线。
钥匙，真的换了样子吗？
或者，它从来就不是核心，而是...
\"加速。\"夏鹿杰说，目光扫过后视镜里的星辰，\"天亮前穿过青石市。\"
卡车轰鸣着冲进废墟，扬起的尘埃中，那颗星依然悬在天幕，像在等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