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松灯低下了自己的头。
她没有看银车，也没有看丰川祥子，只是专注的盯着二人的鞋子。
银车的左脚，丰川祥子的右脚，二人的鞋尖，现在正紧紧的靠在一起。
连一毫米的空隙都没有，亲密的紧紧挨着。
丰川祥子的站姿没有当初的那么端正，而银车的姿势向来很随意。
就好像……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他们两个并肩站在一起，游荡在各个角落里。
没有和丰川祥子对视，高松灯只是低着脑袋，说着话。
“最开始的时候，我只有小小的……一个人……”
“是祥子和银车一起，把我带出了那个……只有我一个人的小世界……”
“我们遇到了素世，睦，立希……我们组建了cRYchIc……”
“亲密的就像是……一家人一样。”
“那时候我只是想着……这样真好。”
“但是在没有了祥子，在没有了银车以后，大家就像是沙子一样散开……”
这些话，银车并不是没有听过。
长崎素世和他说过，但是他依旧好奇，高松灯对于他们之间的过去的看法。
丰川祥子稍微挪了挪脚步。
她有些难以承担，来自高松灯的重压。
她想说，但她不想听。
向后蹭了两公分，依旧和银车挨在一起。
“祥子离开的那天……我什么也没有做……我既没有在之前好好练习，也没有在那天挽留祥子……”
“我唯一做的事，就是问了一句，问祥子是不是要退出乐队……”
高松灯握紧自己的拳头。
“那到底算什么啊？是在质问吗？”
“我……一直很羡慕你们，羡慕你们有这样了不起的才能……羡慕你们都愿意接纳我，保护我……爱我。”
“我没有……我没有这样的余裕，我连注意自己都很费劲……”
“明明我有这些……我却全部浪费掉了……”
“我是知道的哦，祥子有自己的理由，我真的特别想要祥子回到我们的乐队，回到我们的cRYchIc……但是我更希望祥子可以解决自己的事……”
高松灯的眼泪，轻轻坠落在地上。
“就算祥子不肯告诉我也没关系……”
“祥子觉得我烦……只是因为银车在这里才愿意留下听我说话……那也没有关系的……”
丰川祥子收到了冤枉，刚打算稍微反驳一下，证明自己的动机，却被银车捏了捏小手，阻止了她的行动。
高松灯看到了。
但是她没有说。
“我啊……我愿意……好好的等下去的哦……就算等一年，十年，一辈子……我也会等下去的。”
“等到祥子解决麻烦……等到祥子愿意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所以拜托了……不要走好吗？就算不想理我也没关系的……留在这里吧，祥子。”
丰川祥子摇了摇头，然后又被银车捏了捏手，打断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银车记得，这样的事发生过不止一次。
“灯……”
“祥子不想解释。”
丰川祥子恼怒的瞪了他一眼，用尽全力反过来捏他的手，但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银车结实的像块石头一样，无论从身体上还是从精神上。
“祥子……祥子的事不会困扰她很久，因为她已经找到办法了。”
丰川祥子：？？？
丰川祥子用力晃晃他的胳膊，银车纹丝不动。
他转过头，认真的盯着丰川祥子的眼睛。
“我现在就要代表丰川祥子说话，你安静。”
“……”
丰川祥子只感觉到他不可理喻。
……明明……应该去哄着灯啊。
……明明现在是灯更重要一点，就像你说的那样，就像我教过你的那样！
……去给她一个拥抱！去摸摸她的脑袋，去哄哄她！
……为什么是我？
……银车，你不知道轻重缓急的吗？
高松灯眨了眨眼睛。
银车要代表丰川祥子，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样的反应才好。
丰川祥子咬了咬嘴唇，把脑袋撇到一边。
于是银车轻轻摘下了自己的眼镜，这并不是要发挥色诱的传统艺能，只是为了表现他的真诚。
“祥子是好女人，只是有点笨……她只是并不想让自己的事影响大家。”
“祥子也许不会再回到cRYchIc，但她依旧会是我们的朋友……”
丰川祥子笑了。
她笑的很灿烂，很释怀。
原来她在银车的眼里，居然是个笨蛋吗？
原来她一直以来的形象，都是一个笨蛋好女人吗？
“银车……”
“灯？”
“我都知道的……不用解释这么多的。”
“……”
丰川祥子用指甲轻轻掐了一下银车的掌心，这才终于把自己的小手解救了出来。
高松灯看着银车，而银车也看着她。
明明刚才还在“灯——”“祥子——”的互相喊着名字，马上就又变成这两个人沉默又含情脉脉的互相对视。
丰川祥子轻轻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看了看气氛开始变得异样的二人，犹豫了两秒钟，先行告辞。
关掉天台的门之前，她最后回望了一眼那两人。
就像是要立刻开始吵架，或者紧紧拥抱在一起的氛围，亦或者是先抱了再吵，也可能是吵完了再抱抱。
都有可能。
人的情绪未免也也太复杂了一点。
收回视线，看向楼梯间。
看到了一个贴在墙边的，一看就是在偷听的女孩。
丰川祥子认识她。
千早爱音愣了一下，然后才摆出笑容，招了招手。
“额……嗨？丰川同学，对吧？”
丰川祥子眨了眨眼，随后点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二人交错，千早爱音还能闻到她身上的那股……属于银车的味道。
可以从浓度上分辨出来，这两人绝对是很好的朋友啊。
但是……依旧不认识，依旧不清楚。
这个女孩身上的谜团，就像是太阳一样大。
稍微扒拉着门缝，千早爱音露出一只眼睛。
……嗯……
……看起来情况还不错啊，又一如既往的抱到一起去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大概就是没事了？
……诶，银车啊……
……花心可不是什么良好的品质呢，想要在女孩子当中周旋，再怎样技术高超，都有翻车的可能哦！
……但是如果是银车的话……
……嗯……
……说不定就没问题呢？
……但是好朋友是这样的大渣男的话，总感觉各种意义上都不妙啊。
——
拥抱。
还是拥抱。
一如既往的拥抱。
但是，气氛却不如以往那样的熟悉又轻松，反而沉重的要命。
高松灯把脑袋埋在银车的胸口，声音很闷，但是足够被听见。
“银车……”
“灯。”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了……”
“……？”
“我只是在祥子面前逞强而已，我才做不到那么厉害的事……”
“银车一直瞒着我，不告诉我自己在和祥子接触……我很生气，很伤心……但是我又做不到讨厌银车……”
“我就只能……讨厌我自己……”
“但是……大家是喜欢我的，银车是喜欢我的，祥子也还是喜欢我的……只有我自己在讨厌自己……那样不是很奇怪吗！”
“……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银车轻轻的抚摸她的脑袋，思考着帮助她的方法。
“灯做的没错，就算是讨厌我，埋怨我……我也完全可以理解，谢谢灯没有对我这样做……”
“我喜欢银车……特别特别喜欢……”
“我也特别特别喜欢灯。”
“我……我的心……很难受……”
“……”
“帮我带走它，好不好，银车？”
“？”
高松灯仰起小脸，泪汪汪的眼里，带着可怜的哀求。
那颗璀璨的，宝石一般的眼眸。
颤抖着，即将要碎裂开。
在把自己胸膛剖开，展示自己的情绪与所想以后……
她没有得到丰川祥子的回应，也没有把她留下。
她的自爆不会生效的，她明明知道这一点。
但是她就是渴望着……那一点点的转机出现
失败了。
所以……
——“把我的心带走”。
她这样对银车提出了要求。
银车并不能明白这样到底是怎么做，但他稍微俯下身子，一手揽住高松灯的腰，一手勾起她的腿弯。
“当心。”
“嗯。”
高松灯没有任何反抗，乖巧的像一只顺从的小动物。
她被银车用公主抱的方式一把捞了起来，然后抱着她，就地盘腿坐下。
这样的话……稍微舒服一点。
介于高松灯的身高，就算银车要和她面对面交流，都会变得有一些小小的困难。
所以，稍微把距离拉近一点就……
高松灯的胳膊，自然而然的缠了上来，搂住了银车的脖子。
于是，就变成了危险而暧昧的姿势。
可惜从高松灯的脸上，看不见丝毫的羞涩。
银车的神情，也是和以前一样的，认真又专注。
就像是惯例的拥抱那样，不会有什么出格的地方。
“呐……银车……你能帮我吧。”
“我当然可以，灯，什么都行。”
“……”
高松灯的嘴唇颤抖，没有说出后面的话，只是轻轻的倒在了银车的怀里。
提出那样的要求，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到的。
银车怎么会带走她的心呢？
……我真是……
……任性。
……但是，说不定……
……银车已经……拿到了呢？
淡淡的，美妙的香味，令人迷醉。
这个姿势，高松灯很喜欢，因为可以抱的很紧。
但是如果是普通的抱抱，高松灯也很喜欢。
因为可以听到那个让人安心的心跳声。
无论怎样，都很喜欢。
正因如此……
痛苦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