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不愧是虫族，说开始仪式就开始，连开场词也只是简短的两句感谢，就迅速推动进度条，像给面包点红一样唰唰给雌虫颁奖。
前后不过二十分钟，仪式就已结束，给足了家属搞合照的时间。
九游靠在阿尔旁边，看周围本还和阿尔攀谈的虫跑出去拎自家崽各种拍照，奥里也在一群雌虫的拥簇下走向贝勒米夫夫，忽然感到心中一紧。
他连忙用鼻子拱两下阿尔的手，夹腿哼哼道:【尔崽尔崽，我想上厕所，要不我们先走吧。】
阿尔闻言垂头看向九游浮着羞赧与隐忧的脸，明白九游是在担心自己，顿时眸光微动，低嗯一声。
他正要抱住九游，却见九游自己跳下椅子，还伸腿给自己看蹄子上的新鞋，表示可以自己走，不用抱。
他悬空的手指一跳，见九游往外跑几步，才站起身迈步，却听莱克叫住他，压低声音教训道:“别忘记你答应了什么。”
阿尔回眸低声答道:“我已经做到了，不是吗？”
反正颁奖仪式他已经来了，其他的，与他何干。
莱克听出他的未语之意，表情迅速沉下来。
他快走几步到阿尔身边，忍怒低语:“你想半途而废不成？几日后举办宴会你就赶紧定下，省得让我们操心。”
阿尔听此眼眸发暗。
见洛因与奥里谈几句后一同走过来，脸上还弥留着的喜意却在触及自己时尽数散去，他突然问:“在您们眼里，我到底算什么？”
话音刚落，对面三只虫皆是一怔。
这时，探头探脑正憋着尿意的九游才察觉不对。
他扭过头就望见莱克眉间纹路又深几分，洛因则勾着奥里的手臂低头不语。
独独阿尔一虫站立在一边，似乎局外虫般与面前的三只虫对峙。
他轻松的神情一凝，立刻转过身哒哒哒往回跑。
刚要插在四只虫中间就见阿尔转过身要离开，他连忙勾回蹄子险险停在阿尔腿边，然后跟着往外走，却听奥里突然喊住阿尔:“要不……我们拍个合照吧。”
阿尔闻言下意识地回头，却注意到洛因紧张回避的眼神，又触及莱克俯视无理取闹崽子般的目光。
想到刚才这两只虫还满脸欣慰地为奥里鼓掌，他不由讥诮地看奥里一眼，目光在奥里熠熠生辉的奖牌上停留片刻，就抱起九游大步离开，再没回头。
九游见阿尔的表情挺差，就扭扭屁股忍下腹部的憋胀感，继而侧头蹭阿尔的颈窝。
【没事，我们才不屑于和他们拍照，等回去你要怎么拍我们就怎么拍。绝对拍得比他们好，拍得比他们多。】
阿尔低低嗯一声回应。
九游见阿尔好像兴致不高，心里把贝勒米家那三只虫骂了个遍，刚要再说些什么，却感到身形一矮，已经被阿尔放到某个宠物专用厕所门边。
“去吧。”
此话一出，他就感觉本还能忽视的憋感汹涌起来，立马夹夹屁股，还是没忍住先冲进去行了个方便。
见水流将马桶冲得干干净净，马桶上的机子还将马桶上下全消毒烘干，他心里感慨一声真先进，跳出小隔间就见对面洗手池上正放着束花。
他挪挪蹄子，望了眼还站在不远处似乎在看光脑的阿尔，才悄咪咪地摸到对面。
接着他小心地扒拉开花束上的牌子，就见上面印着两行祝语，落款正是达伦·哈里特。
他立刻想起刚才送花环节，达伦似乎上去给他的表哥送花来着，送之前还挑衅地看了阿尔一眼，似乎在嘲讽贝勒米家兄弟不和。
于是心虚瞬间减少许多，他不过纠结片刻就一口叼出那朵最漂亮的中心花，检查一番才满意地飞下洗手池，冲向阿尔。
阿尔听到九游的脚步声，收起光脑弯腰看去就被扒住裤腿，怼了一脸鲜花。
九游把花朵往前送送，道:【尔崽，送你朵花，别伤心啦。】
阿尔听此愣了愣。
紧抿的唇角压直半秒才缓缓松开，他接过花，揉揉九游的脑袋:“谢谢。”
九游嘿嘿一笑，挨着阿尔往外走，嘴里还得意地哼哼:【你喜欢就好。我们回去拍照也能用上花呢。到时候我找更多花出来，拍出来的照片一定很好看。】
他可没忘记，奥里要拍合照的时候洛因还掏出了束大大的花。
阿尔闻言柔眉莞尔:“嗯。”
九游还在兴头上，继续道:【到时候背后摆一圈，我们俩中间再抱一束，还不够就头上再带圈花环，要多少有多少。】
阿尔垂眸看着前侧喋喋不休的九游，藏在精神力海里的小触手疯狂舞动，嘴上却只有短短一句回应:“好。”
九游听着阿尔挺敷衍的回复，嘴上骤然一停就被阿尔抱了起来，随即耳畔传来对方低低的一声叹息。
阿尔道:“你会一直陪着我，对吗？”
九游连忙点头:【对！】
阿尔又问:“一直一直？”
九游嗯一声:【一直一直。】
阿尔埋首在九游的肩背上，沉闷道:“你曾告诉我能从别的眼里看清自己，可我只从他们的眼里看到厌恶与恐惧。会不会有一天，你也用那种眼神看我。”
九游闻言只觉心下一颤，立马拍拍阿尔的背，保证道:【怎么会？我永远不会做出那种事。】
阿尔闻言心情却没好转，反而像处于雾中的孩子般迷茫道:“可我什么都没有，以后贝勒米家只会由奥里继承。”
他说着嗓音微微干哑，低落道:“我有时会做噩梦……亲眼看着你转身离开我。”
话音刚落，九游就感觉似乎有液体落入自己的颈间。
他浑身一僵，努力抬头伸蹄子够了够自己的肩，摸到微湿的触感就整张脸都皱起来，只觉得这滴泪液明明冰凉刺骨，却烫得他心脏发痛。
【别哭，尔崽，别哭。】
他张张嘴还想说什么，就听阿尔继续道:“就算你说我日后会有所成就，但以后的事谁能保证？不管怎么看，我都不如奥里。一个是未来之星，一个却是草包纨绔，所有虫都知道怎么选。”
就连对阿尔最有善意的伊森院长，刚才也忙着与奥里等虫社交，并没察觉阿尔的退场。
虽说阿尔讲这些话有极大原因是为了故意装可怜，但其中藏了多少真情实感，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说完眼神暗了暗才顺着九游的意抬起头，借着地下飞行器库的亮光去看九游的脸。
九游见阿尔终于抬头，心下叹息，捧住阿尔的脸，轻声道:【这世界上还会有无数个贝勒米，但他们的喜怒哀乐与我无关，别虫的选择更不会影响到我。因为我知道，这世上，阿尔只有一个啊。】
他说着轻轻擦去阿尔脸颊的泪痕，继续道:【有多少虫能坚守住本心，拒绝家族的好处，自己去闯荡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呢？你已经走上了属于自己的路，而你的天赋也将助你上青天。】
阿尔听着话默默注视九游难掩疼惜的表情，抿唇垂眸，似乎还沉浸在被排斥厌弃的负面情绪中。
可他心里却满足得热浪翻涌，触手摇摆，暗道:就是这样，心软一点，再心疼一点。
九游不知道阿尔这个两面派正在演自己。
他只觉得自己心疼得快哭出来了，连连拍着阿尔的脑袋，道:【尔崽，你一直是独一无二的。至少在我心里，你比奥里强千倍万倍。】
说到最后，他还不忘踩几脚让阿尔伤心的其他虫:【他们眼瞎总有后悔的时候，到时他们就知道，不是他们孤立我们，而是我们嫌弃他们。别难过，好吗？】
阿尔听此睫毛微颤，就感觉脸上被九游用力蹭了蹭。
紧接着九游留一双扇动着稳住身形，张开另一双较大的翅膀虚虚包住阿尔，前蹄也紧紧抱住阿尔，重复道:【不难过了。】
阿尔才心满意足地紧紧回抱九游，低低嗯一声:“好。”
话音刚落，不远处就响起脚步声，一个声音嫌弃道:“你买的什么花，刚才没仔细看，丑死了。还叫我帮忙，不去。”
另一个声音嚷嚷起来:“别啊表哥，我花了五百星币呢。而且你也讨厌他们不是吗？也算报仇了。我已经看好了，他们的飞行器在那边。”
状似表哥:“确定不会出事？”
状似表弟:“放心，我问过全息网的卖家，说只会让飞行器出点小故障。其他飞行器不是有自动避让模式吗？最多自己撞一撞，搞碎个保护罩，不会有事的。”
状似表哥很不耐烦:“谁问这个，监控怎么办？”
状似表弟:“我买到了屏蔽器，试过了，好用着呢。赶紧的。”
九游皱皱眉，总觉得这俩虫的声音很耳熟。但他还没伸脑袋看就被阿尔带到某个柱子后偷看起来。
阴影中的两只虫慢慢走出来，他才看清原来是达伦和他的表哥，好像叫麦斯·哈里特来着。
他眼睁睁看着他们走到贝勒米家的飞行器旁，顿时眼睛一瞪，心说嘿你俩龟孙，真是吃饱了撑的，刚想跳出去就觉得身上一紧，被阿尔拦住了。
他疑惑地扭头看阿尔一眼，就见对方面无表情地看着外面两只虫，心底不由地倒吸口气就听达伦低声八卦道。
“表哥，你说贝勒米家自己都那么不待见阿尔，干嘛还总想着把他扔给其他家族，他们觉得别虫就会收吗？真是奇怪。”
麦斯皱眉捣鼓小干扰器:“我怎么知道，别废话，看一下。”
达伦嗷一声:“没问题。对了表哥，之前那条跳跳蛇抓到没，你的腿没事了吧？”
说起来麦斯也算因祸得福，要不是被跳跳蛇袭击意外摔伤腿，且军校实在抓不到蛇，出于补偿给了他个奖励，可能都没这个奖牌，虽然是最后一名。
麦斯闻言脸一耷拉:“没事。”
他们说着就要离开。
九游见状以为阿尔想将计就计给贝勒米一家顿好果子吃，却见阿尔忽然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对某个角落道。
“这就是哈里特上将最得意的家门作风，着实让我大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