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儿爷觉得,自己报出这个数,徐建国就算不震惊,也该露出一丝凝重的表情吧。
然而,他失望了。
徐建国听完,脸上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自顾自地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一万斤?”
他轻轻地反问了一句,然后,嗤笑了一声。
那声笑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片儿-爷和牛爷的心上。
“片儿爷,你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徐建国终于抬起头,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片儿爷。
“你知道我们轧钢厂有多少人吗?”
他伸出三根手指。
“不算家属,光是正式工、临时工加起来,就超过三万人。”
“三万张嘴,一天要吃掉多少粮食,你算过吗?”
“我告诉你,光是食堂每天的消耗,就不止几千斤!”
“你这一万斤粮食,听着是不少,可扔到我们轧钢厂,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顶多也就够吃个两三天的。”
徐建国的话,一句比一句重,一句比一句扎心。
他每说一句,片儿爷的脸色就白一分。
到最后,片儿爷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被彻底镇住了。
他之前只想着倒卖粮食能赚钱,哪里想过轧钢厂这种万人大厂的恐怖消耗。
徐建国的话,给他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也让他清醒地认识到,自己那点引以为傲的“大买卖”,在真正的国家大厂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徐建国心里冷笑。
跟我玩这套?
你们还嫩了点。
他早就看出来,这一万斤不过是对方抛出来的探路石。
片儿爷和牛爷这两个老狐狸,是在试探他的胃口和实力。
如果他表现出一点点对这一万斤粮食的兴趣,那接下来的谈判,他就将彻底落入下风,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所以,他必须表现出绝对的强势和不屑。
他要让对方明白,自己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想合作,就得拿出真正的诚意和实力来。
他有系统空间这个天大的底牌,别说一万斤,就是一百万斤,一千万斤,他也能悄无声息地吃下去。
所以,他有足够的底气跟对方叫板。
他看着已经说不出话的片儿爷,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而且,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运输。”
“你这粮食是从东北弄过来的吧?路途遥远,怎么运过来?这中间的风险,谁来承担?”
“就算你辛辛苦苦运到四九城,怎么交给我?拉着一万斤粮食招摇过市,你是嫌命长了,还是觉得我傻?”
徐建国一连串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把片儿爷问得哑口无言。
这些问题,个个都切中要害。
片儿爷之前光想着找到买家赚钱,对于这些实际操作中的难题,根本就没有仔细考虑过。
现在被徐建-国这么一问,他才意识到,这笔买卖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牛爷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此刻,他看着徐建国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不再是试探,而是真正的凝重和佩服。
他知道,今天他们是碰到行家了。
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年纪不大,但这心思的缜密,眼光的毒辣,还有这股子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绝对不是一般人。
他终于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对着徐建国,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
“建国,你说得对。”
“是我们想得太简单了。”
他这一开口,就等于是承认了之前的试探。
片儿爷也回过神来,连忙擦了擦汗,陪着笑脸说道:
“是是是,建国兄弟说的是,是哥哥我没见识,让你见笑了。”
徐建国看着他们俩的态度转变,知道自己的第一步棋,已经走对了。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不把他们彻底镇住,接下来的戏,就没法唱了。
他端起酒杯,慢悠悠地说道:
“所以,片儿爷,牛爷,想跟我谈生意,就拿出点真东西来。”
“别拿这一万斤这种小数目来糊弄我。”
他的目光在两人脸上一扫,最后定格在片儿爷身上。
“告诉我,你到底能弄到多少粮食?”
“还有,运输的问题,你们打算怎么解决?”
徐建国的话,像两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了片儿爷和牛爷的心头。
整个院子都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风吹过槐树枝丫发出的“沙沙”声。
片儿爷脸上的汗又冒出来了,他求助似的看向牛爷。
他现在是真没主意了。
本以为是自己掌控全局,没想到三言两语之间,就被人把底裤都给扒了,现在是彻底陷入了被动。
牛爷的脸色也十分严肃。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心里快速地盘算着什么。
他知道,现在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徐建国的胃口和魄力,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是就此放弃,还是赌一把,把真正的底牌亮出来?
放弃?
那他们费了这么大劲,冒着天大的风险从东北跑回来,不就白忙活一场了?
赌一把?
可眼前这个年轻人,真的能信吗?他真的有实力吃下那么一大批货吗?
牛爷的脑子里天人交战。
徐建国也不催他们,就那么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端着酒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他表现得越是淡定,给对方的压力就越大。
他知道,这两个老狐狸心里肯定在打鼓。
他就是要逼他们,逼他们把藏在后面的东西全都亮出来。
终于,牛爷像是下定了决心。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徐建国,沉声说道:
“建国,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们也不藏着掖着了。”
“你说的没错,一万斤,确实只是我们拿出来探路的。”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郑重。
“实话告诉你,我们在东北那边,联系上了一个公社。”
“今年大丰收,但因为一些原因,粮食没地方去,烂在地里都快没人要了。”
“只要价钱合适,他们有多少,我们就能弄到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