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最终在老A基地的水泥地面上落下一声沉闷的收尾。军用越野车的轮胎碾过场边的碎石，扬起的尘土被午后的阳光照得纤毫毕现，又缓缓沉降在迷彩服的褶皱里。
车门“哐当”一声被推开，柳如烟弯腰跳了下来，抬手摘掉沾着草屑的军帽，露出一头张扬的红发——那颜色在清一色的橄榄绿中，像一团跳跃的火焰，格外扎眼。
她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一阵轻微的“咔哒”声，抬手揉了揉有些发僵的脖颈。三个月的卧底任务，每天都在刀尖上行走，此刻踩在基地熟悉的土地上，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松弛了些许。
“那……那不是大魔王吗？”
训练场边，刚结束一轮五公里武装越野的老A们正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有人眼尖，先瞥见了那抹身影，手里的军用水壶“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惊得旁边的人一哆嗦。
“别瞅了，除了她，谁还敢在老A染这头发？”有人语气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绝望”，“队长刚让我们喘了一个星期的舒坦气，这尊大魔一回来，咱们的好日子算是彻底到头了。”
“可不是嘛！”旁边的李辉抹了把脸上的汗，想起上次被柳如烟拉着练了整整一夜的格斗，胳膊至今还隐隐作痛，“上次她带我们搞极限拉练，三天只给两包压缩饼干，最后还得冲二十公里山路，我当时差点以为自己要交代在那儿了。”
“还有射击考核！”另一个年轻队员凑过来，苦着脸说，“她要求我们一百米移动靶十发全中，差一发就罚跑十圈，我硬生生跑了五十圈，腿都软成面条了。”
窃窃私语声里，满是对这位“魔鬼教官”的敬畏。毕竟，在老A这个信奉绝对实力的地方，柳如烟的存在本身就是个传奇——看似娇弱的外表下，藏着碾压所有男兵的实力，就连他们最服的的队长袁朗，也得让她三分。
柳如烟像是没听见这些细碎的议论，径直拎着背包走向办公楼。走廊里的空气带着消毒水和阳光混合的味道，熟悉又安心。
她抬手敲了敲队长办公室的门，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进”。
推开门，袁朗正坐在办公桌后翻看着训练报告，阳光透过百叶窗斜射进来，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听到动静，他头也没抬，直到柳如烟走到办公桌前，才缓缓抬起眼。
四目相对的瞬间，袁朗那双总是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眸子亮了亮，原本微微紧绷的肩线不自觉地放松下来，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像是终于落了地。
他放下手里的笔，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有没有受伤？”
“放心吧，我是谁啊，能让自己受伤？”柳如烟把背包往旁边一扔，大大咧咧地坐下，顺手拿起桌上的一颗水果糖剥了塞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散开。
“不过倒是熬了几个通宵，现在只想睡个三天三夜。对了，我走这三个月，基地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好玩的事？”
袁朗的目光却没离开她的头发，那抹红色张扬又刺眼，和她身上的迷彩服格格不入，却奇异地让人移不开眼。
他沉默了几秒，才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喂，你这眼神什么意思？”柳如烟立刻察觉到他的注意力，得意地晃了晃脑袋，伸手拨了拨额前的碎发，“怎么样，好看吧？做任务的时候为了贴合身份染的，回来太忙，还没来得及染回去呢。是不是比原来的短发强多了？”
袁朗收回目光，垂下眼睑，端起桌上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温水。
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才勉强压制住心底翻涌的复杂情绪。
有看到她安全归来的踏实，有对她孤身执行危险任务的后怕，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莫名的在意。
他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还行。”
这个丫头，是两年前上级硬塞过来的。
第一次出现在老A基地时，所有人都带着偏见。这里是强者云集的地方，信奉强硬手段和绝对实力，没人相信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长相过分漂亮的女孩能留下来。
当时有人私下跟他嘀咕：“队长，这丫头怕不是来镀金的吧？咱们老A可不收花瓶。”
袁朗当时也没抱太大希望，只想着让她知难而退。可真正开始训练后，所有的轻视都变成了震惊。
格斗场上，她面对比自己高大半个头的男兵，动作快如闪电，一个过肩摔就把人撂在地上，眼神冷得像冰；射击场上，一百米移动靶，她十发全中靶心，成绩比老A的王牌射手还高出两环；战术推演时，她总能想出最刁钻的方案，把对手逼得毫无还手之力。
就连袁朗自己出手和她对练，也只能勉强占个三七开，偶尔状态超常，他才能打个四六分。
后来，她成了老A的选拔教官。论训练严苛，她比袁朗有过之而无不及。
别人练五公里，她让队员练八公里；别人练基础战术，她直接拉去搞模拟实战，稍有失误就重来。可偏偏“严师出高徒”，经她手锤炼出来的队员，个个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好手。上次军区演习，她带的小队硬是端了对方的指挥部，一战成名。
直到三个月前，她接到一项紧急卧底任务，要渗透进一个跨国贩毒集团，才暂时离开了基地。这三个月里，袁朗表面上依旧是那个吊儿郎当的“大魔王”，可每次看到任务简报，心里都提着一口气，直到今天看到她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那颗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
办公室里安静了片刻，柳如烟嚼着糖果，百无聊赖地转着桌上的笔，眼神有些放空。
袁朗看了她一眼，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点狡黠，：“对了，老A要招新了。”
“招新？”柳如烟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身体微微前倾，嘴角勾起一抹兴奋的笑，“真的？什么时候？”
“下个月开始报名，选拔在一个月后。”袁朗点了点头，看着她眼里的光，嘴角也不自觉地弯了弯，“你刚回来，本来该让你好好休息，不过你要不要跟着玩玩？”
“玩玩？”柳如烟挑了挑眉，指尖敲了敲桌面，眼底闪过一丝跃跃欲试，“行啊，不过我得先把述职报告写完，休几天假充充电。到时候可以去耍耍。”
“没问题。”袁朗挥了挥手，“回去歇歇吧，宿舍我让人给你收拾过了，床单被套都是新换的。”
“谢了，队长。”柳如烟拿起背包，转身走向门口，走到门口时又停下脚步，回头冲他笑了笑，“对了，我带的那包咖啡豆放你那儿了，记得冲了喝，别放坏了。”
袁朗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知道了。”
看着柳如烟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袁朗才拿起桌上的笔，却发现自己半天也写不下去一个字。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脑海里全是她那抹张扬的红发，和刚才笑起来时眼里的光。
柳如烟回到自己的宿舍，推开门，一股干净的阳光味扑面而来。
宿舍还是老样子，墙上贴着一张世界地图，上面用红笔标记着她执行过任务的地方；书桌上放着一个小小的相框，里面是她和老A队员们的合影，照片上的她笑得一脸灿烂，头发还是黑色的。
她把背包扔到床上，没有立刻打开电脑写述职报告，而是走到窗边，推开窗户。风带着训练场的青草味吹了进来，拂动她的红发。
楼下，老A们已经重新集合，正扯着嗓子喊口号，声音洪亮。
柳如烟靠在窗台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三个月的卧底生涯，每天都在伪装和警惕中度过，此刻的平静显得格外珍贵。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红发，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起。
招新啊……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来老A的样子，想起那些被她“虐”得死去活来却依旧咬牙坚持的队员，想起袁朗那张总是带着点坏笑的脸。
好像会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