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哲的身影刚消失在门口，评估室的门就被再次推开，许三多端端正正地走了进来。
他站在屋子中央，双手紧贴裤缝，眼神依旧是那种直直的、带着点懵懂的认真。
柳如烟没开口，只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目光落在他身上。
经过一个月的体能打磨和两个月的心态锤炼，她对这个“世界主角”已经有了很深的感触。
许三多看起来呆呆木木的，说话慢半拍，做什么都透着股笨拙，可骨子里的那股韧劲却格外打动人。
对抗赛里，他明知胜算渺茫，却依旧拼尽全力掩护队友撤退。
遇上这样的队友，无疑是幸运的，他永远不会在你背后捅刀子，更不会在绝境中抛下你。
袁朗看着眼前这个略显局促的年轻人，面容难得温和了几分：“昨天的对抗赛，你的表现反差很大，很令我惊讶。晚上我做了行动模拟，你的每一步动作，都是有效行为。”
许三多似乎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评价，脸颊微微泛红，讷讷地开口：“那，那就好。”声音不大，却透着股实实在在的踏实。
袁朗看着他这副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随即问出了关键问题：“你愿意来A大队吗？”
许三多没有立刻回答，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的重量。
几秒钟后，他抬起头，眼神坚定：“愿意。”
袁朗暗暗松了口气，他刚才还真怕这个认死理的傻小子会拒绝。“出去吧，把成才叫进来。”
“是！”许三多挺直身体，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一板一眼地转身向外走。
可不知是过于紧张还是地面有点滑，他脚下一个趔趄，“咚”的一声摔在了门口，动作狼狈又滑稽。
柳如烟立刻低下头，飞快地把脸往袁朗身后藏了藏，肩膀却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
评估席上的其他人也憋得满脸通红，等许三多慌慌张张地爬起来，带上门的那一刻，压抑的笑声终于爆发出来。
“哈哈哈……这小子，也太实在了！”大队长没忍住，拍了拍桌子。
袁朗也笑了，眼底满是无奈的笑意。
笑声渐渐平息，第三个身影走了进来，是成才。
他依旧保持着良好的姿态，军装熨得笔挺，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只是眼神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柳如烟的目光冷了下来，指尖停住了摩挲的动作。经过这几个月的观察，她对成才已经有了清晰的认知。
这是个很有野心的兵，射击天赋极高，脑子灵活，做什么都带着明确的目的性，活得格外实际。
可他最大的问题，就是缺乏集体意识。在常规部队里，这或许不算致命的缺陷，但在老A，在需要把后背交给队友的特种部队里，这种“利己优先”的心态，却是最危险的。
就像这次对抗赛，他自我叙述，通过自我判断，认为战损超过四分之三，就直接选择了放弃任务，甚至抛下了那四分之一还在坚持的队友。按常规部队的逻辑，他的选择或许无可厚非，保存实力、避免更大损失是基本准则。
可老A不是常规部队，他们的训练，从始至终都是为了在高压、绝境甚至是毫无胜算的情况下，依旧能倾尽全力完成任务。一个能在关键时刻抛弃队友的人，谁又敢真正信任他？谁能保证，下次任务中，他不会为了自保而再次放弃？
袁朗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成才依言坐下，身体微微前倾，做好了聆听的准备。
袁朗的语气带着点审视：“刚刚你说的那些都是在战争中的常规部队的逻辑，但是昨天的态势，那是常规战争吗？我们是常规部队吗？你意识到放弃行动的后果是什么吗？我们一切的训练，是不是都预示着我们将在高压甚至绝境下作战！”
柳如烟低头盯着桌上成才的训练单，上面的射击成绩一栏格外亮眼，可旁边的“团队协作”评分却低得刺眼。
她没说话，只是想看看，这个天赋出众的兵，是不是真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所在。
成才的脸色白了白，抿了抿唇，声音带着点急切：“我怕了，我承认。但我同时可以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袁朗侧头看了一眼旁边一声不吭、面无表情的柳如烟，又转回头对着成才，语气平静：“害怕，我们都能理解。但是，我们用了一切手段让你们害怕，就是想看看，你们在害怕之后，会做出什么选择。”
成才生怕自己失去进入老A的机会，立刻表决心：“我错了！这次失误让我深刻意识到了自身的不足，以后我会努力加强学习，提升自己的思想觉悟。我向组织保证，我有这个自信，下一次，我绝不会比任何人差！”
听着这一连串官方又空洞的表态，柳如烟无声地叹了口气。没有真诚的反思，只有急于求成的辩解和承诺，这样的改变，太虚假了。
她站起身，轻轻敲了敲桌子：“不好意思，打断一下。队长，我突然想起有点事，想出去一下。”
袁朗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好。”
柳如烟转身向门口走去，经过成才身边时，她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指责，只有浓浓的失望，像一盆冷水，浇得成才心里一沉。
走出评估室，走廊里的光线明亮了许多。许三多、吴哲还有其他几个等待评估的新兵都站在那里，看到柳如烟出来，立刻下意识地站直身体，敬了个礼：“柳教官！”
柳如烟回了个礼，目光最终落在许三多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许三多，我们聊聊？”
许三多愣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一脸懵懂，柳教官要和他聊？聊什么啊？他挠了挠头，显得有些无措。
柳如烟看着他这副模样，眨了眨眼睛，故意逗他：“怎么，不愿意？”
许三多连忙摇头，语气急切：“不是！愿意！柳教官，我们去哪聊？”
柳如烟指了指走廊尽头的露台：“就去那边吧，吹吹风。”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许三多紧紧跟在柳如烟身后，心里满是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