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跃动,篝火周围的几人逐渐安静下来,警惕虽在,却掩不住疲惫带来的迟钝。林风静伏在暗影之中,目光落在那几张面孔上。
“他们不像是敌人。”衣着破烂、眼中透着求生本能的模样,显然是一路逃亡至此的幸存者。但要接近,就不能贸然。林风手掌轻拂腰间,一缕细微的暗影如水流般顺着林间地面滑出,沿着落叶、石块间缝隙悄然靠近篝火。他的眼神在其中一人腰侧那把旧式霰弹枪上停顿了半秒,随即起身,从侧翼斜斜绕出,缓缓现身。
他没有直接靠近,而是站在距离篝火约十五米开外的半掩树林中,沉声开口:“别紧张,我不是怪物,也不是猎食者。”五人顿时警觉,瞬间转身,有人拉动枪栓,有人提起刀。
林风举起双手,慢慢走出林荫,火光映照下,他面色平静,身上灰衣蒙尘,暗影在脚下缓缓游动。“我听到了你们谈话。东部的消息,我需要了解。”
那名年长男子眼神锐利地盯着他,试图从他身上判断出真实意图:“你是谁?你一个人在这片林子干什么?”林风淡然回应:“我叫林风,西边的幸存者小队队长。这次出来,是为了清理猎食者,也是为了侦查路线。”
“你不是一个普通人。”另一个瘦高男子眯起眼,注意到林风脚下的影流,“你是异能者?”林风微微点头:“暗影系。”五人相视一眼,神情缓和了些许。年长男子沉吟片刻,放下了手中那支老旧的手枪,示意大家放松。
“我们来自东面,十几天前穿过了东南废城的边界,进入到了山里,被异化怪物追了三十公里,才逃到这里。”
那一瞬,五人神色明显松动了一些,至少不是怪物,也不是那群“人形怪物”派来的爪牙。年长男子盯着他看了几秒,最终缓缓放下手中的老旧手枪,低声道:“大家放心吧,应该不是敌人。”
五人中的一个年轻女孩轻轻吐了口气,靠近火边缩着身子坐下。林风依然站着,但眼神落在几人风霜交加的脸上,已经从他们破败的衣着、瘦削的身形中读到了几分“经历过炼狱”的痕迹。
他没有立刻追问,而是递出身上仅有的一块干粮。“我们从郑县逃出来的。”年长男子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仿佛喉咙里灌了沙砾,“那里已经被‘猎食者’统治很久了,我们在那里……是奴隶。”
“奴隶?”林风蹙眉。“只要不加入他们、接受他们的控制,就会被当牲口一样驱使。”另一个中年妇人咬牙说,“每天两顿饭——不是饭,是猪食,甚至连猪都嫌弃的东西……有时候我们为了多吃一口,得去争、去抢。”
林风沉默了。篝火跳动着,将他面庞上的光影割得深邃,暗影在他脚下蠕动,如野兽般感知着苦难与愤怒的气息。
“前段时间下雪冬天的时候衣服不够用,我们几个睡在一起,盖一件破军大衣……一晚上能冻醒了十来次。”瘦高个咬着牙,指着自己手臂上一圈圈勒痕:“这是锁链的印记。每天分批干活,谁偷懒、谁反抗,就拖出去……喂怪物。”
“我们筹划了半个月才组织这次逃跑。”年长男子缓缓低头,似是在掩盖眼底的痛楚,“那晚有三百人冲出来,现在活下来的……就我们五个。”
篝火边顿时安静下来,只听见风穿过林间树枝,发出“哗啦啦”的低鸣。林风慢慢蹲下身,与他们齐平,语气低沉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坚定:“我不是猎食者,也不是在为谁打探情报。我来自西面,是为了一个人,也为了寻找未来的路。”
他顿了顿,目光一一扫过五人:“我需要你们提供更详细的情报,关于郑县、关于东部、还有你们说的那些‘灌体’……我可以带你们往西,护送你们走一段。”
火光跳动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易察觉的血腥残留,仿佛仅仅谈及“东边”的那些事,就会唤醒潜藏在夜色深处的恶意。
林风沉声问道:“那些……‘猎食者’,到底是怎么统治你们的?”那名瘦高个怔了一下,嘴唇抖动了一下才开口:“他们根本不是人了……或者说,已经不是正常人。他们疯了,彻底疯了。”
年长男子接过话,眼神幽暗而沉痛:“他们杀人,从不犹豫。他们攻入村庄,男人全杀女人分配给手下玩弄,孩子……有的当靶子练手,有的当诱饵,丢进野区吸引异化怪物。”
“我们住的村子,一夜之间就没了。”那名中年妇人哽咽着说,“他们放火、烧房,几百人只活下来几十个,被抓去当苦役。那天……我看到我小儿子,被他们笑着扔进火堆。”
众人沉默了,篝火噼啪作响,却无法驱散夜色中的沉郁。“他们还逼人加入他们的组织,说是‘选择活下去’的唯一方式。”年轻女孩声音发颤,“你只要接受他们给的一种药剂灌体——他们叫‘进化’,但……但那不是进化,那是诅咒。他们不是每个人都给,而是一些他们看上的或者受不了投降他们的人”
“是的。”年长男子点头,语气愈发沉重,“我亲眼看到,有人受不了、投降了,被他们强行注入一种黑色的神秘液体,那液体像活的,一旦注入体内,整个人就像被什么东西占据了。”
林风眼神一震:“神秘液体?”“对。他们说这是‘异种融合’,能获得更强力量。”年长男子皱眉,“但灌体后的人……性格大变,眼神变得空洞而嗜血,仿佛失去了自我,只剩下疯狂的杀戮欲望。”
“那已经不是人了。”瘦高个低语,“你能看到他们笑着剁碎自己的旧邻居,只为了看血喷出来的样子。”
林风闭上眼,暗影在他脚边流动得更加迅猛。这些不是简单的残暴者,而是一群被异化的战争狂徒。他们身上,一定植入了某种控制机制——可能是精神操控,也可能是科技制造的“意识篡改”。
林风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想:这种神秘液体应该是猎食者实验室研究出来的,可能有解药,但是有控制时间,可能是一种半活体、半精神侵蚀装置。
“他们用晶核夺走了人的理智。”他低声道。“是的……”年长男子深深叹息,“而那些投降者里,有的原本是父亲,有的曾是军人,还有的……只是想活下去。”
林风缓缓站起,望向黑沉的东边。夜风吹来,带着潮湿的腐朽气息,似乎从废墟尽头传来遥远的低吼。他缓声说道:“这些人,不仅是被奴役了身体,更是被奴役了灵魂。但是这些人确实也都服从命令,之后实力确实比普通人强多了,有些觉醒者实力更是厉害”
而如果这一切技术源自某个组织或幕后主脑,那它所要制造的,根本就不是军队,而是一支“可控的毁灭机器”。
林风握紧拳头,目光冷冽如夜下的寒刃:“我要亲自去看看到底是谁在玩弄这些人命。”
林风站在篝火边,听完那群逃难者断断续续的讲述,眼神逐渐变得幽深。他脑海中浮现出曾经交手的那些猎食者:他们动作迅猛,凶狠异常,但神情却往往呆滞、眼神空洞,甚至战斗方式也极其单调,如同没有思维的杀戮工具。
一开始,林风以为那只是进化过程中神智失常的副作用,是异化导致的大脑损伤。然而现在,真相如利刃般撕裂了迷雾。
那些猎食者,或许根本不是“选择”成为那样的怪物。他们只是被迫接受了“灌体”,成为了工具,被从人变成了兵器,被残酷地剥夺了灵魂与选择。
林风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暗影如浓雾般在他脚下流动,随着他情绪波动而蠢蠢欲动。他喃喃自语:
“怪不得……怪不得有些猎食者明明很强,却只会用最原始的搏斗方式,连最基础的战术变化都没有。”他回忆起曾在郊区围剿的一支猎食者小队,其中几个明明体术强悍,但却一次次以自杀式的方式冲锋,毫无章法可言,像是在被某种本能驱动着杀戮——不是出于判断,而是出于程序。
“他们不是疯子,是被奴役了的战士。”林风低声说,“甚至……是被植入命令的活体兵器。”篝火旁的五人都看着他,沉默着,但神情中也多了一份敬畏。
林风知道自己必须去探清楚,这项“灌体”技术的源头究竟是谁。是刘渊?是东部某个潜藏的科研组织?还是一个更庞大的幕后势力?
他深吸一口气,望向黑夜尽头那片看不到边的废土与山脉。“我不能再只是对抗他们……我必须搞清楚,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林风沉思片刻,随即开口问道:“你们……到过洛城吗?知道里面的情况?”
篝火跳动间,他的语气依旧平稳,但那微微收紧的眉心,还是泄露了内心的急迫。
几人对视了一眼,还是年长男子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不清楚。我们一路逃命,都是翻山越岭走的小路,从不敢接近城市。”瘦高男子补充道:“听说洛城早就被猎食者占了,谁进谁死。我们从郑县一路南下然后进去山里,然后再往西的,连村子都绕着走,城市……根本不敢靠近。”
另一个年轻些的女孩点头,语气里带着后怕:“城市里的怪物更密集,而且他们……晚上似乎特别活跃。我们怕被发现,宁可饿肚子也不敢冒险去找吃的。”
林风点了点头,虽不意外,却仍难掩失望。他本希望这些逃难者能提供一些关于洛城东部的具体情报,哪怕是一点蛛丝马迹。可惜,他们始终只是边缘的流亡者,游离于战火之外,得不到核心的真相。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能活下来,才能在这个废墟世界里苟延残喘。林风叹了口气,声音很轻:“原来,东部已经彻底成了死域。”
他不再多问,只是静静看着火光映照下的五人疲惫而警惕的面孔。他明白,真正的答案,还是要靠自己去走进那片浓雾深处,去用双脚丈量,去用利刃破开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