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灵化生寺区,某栋私家宅院。
别墅的主人坐在三楼的会客厅内等待客人,他很少像今天这样早早的坐在那里,通常都是别人提前安排好一切,等待他的大驾光临。
对方的身份很是尊贵,这一点不容置疑。
即便他是整个费灵最有权有钱的男人,也没法和男人身后代表的权势相比,那无疑是蚂蚁见大象,自讨没趣。
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别墅主人的脚在地板上已经来回点了不下千次,对方如此耍大牌,快要把男人的耐心耗尽了。
“首相先生,要不要去打个电话催一下?此人太过分了。”男人身后一个年轻的男仆开始打抱不平。
男人伸手制止了男仆无礼的行为:“再等十分钟,从大洋彼岸往这,受天气影响,航班延误半小时也是常事,不能失了礼数。”
非也,男仆早就查过此次航班,压根没有晚点,那个人就是故意耍大牌,还不是因为费灵实力不够,两国位置颠倒,他敢这么做,就是举国倾灭的地步。
又十分钟后。
“看来萨加人没什么合作的诚意,丹古里,收拾收拾准备回宫。”
此刻,一道身影切入暗调的光晕,仿佛是从浓墨里信手裁出的轮廓。
他穿着一件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长风衣,凌厉的肩线像出鞘的冰刃,双排银扣在纯黑的底色上啄出几星冷光。及地的衣摆随着他的走近,带起一阵裹挟着禁欲气息的风。
视线下滑,缎面衬衫领口松垮地系着同料领结,与垂坠如瀑的阔腿裤构成流畅层次,唯有走动间一闪而过的漆皮短靴,是这片沉黑里唯一的亮色。
最令人心头一凛的,是他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那皮质的冷硬与衬衫的软滑形成奇异的张力,连他垂落的指尖,都像一句写好的、不容置喙的台词。
他什么也没做,却已宣告了自身的存在。
“呀,原来不是十点四十分见面吗,看来是我记错了。”
男人装模作样的看了眼手表,顺势坐了下来:“我想坐在我对面的这位先生就是如今费灵宫的主人——帕顿先生吧?”
名为帕顿的男人依旧拄着手杖端坐着,像一只老态龙钟的乌龟。他的年纪看上去很大了,与对面半躺在沙发上的年轻男人完全不是一个状态。
“是啊,洛川先生,别来无恙啊。”
帕顿是费灵国家权力的掌管者,即现任费灵首相,且已经连续五届当任,如今已是个半只脚踏进黄土的七十多岁的老头子。
帕顿的自信不是没有来由,大概两百多年前,费灵在世界各国不断扩张殖民领地,费灵大军的铁蹄几乎统一了整个北方。
但很可惜,不到半个世纪,他对世界的控制权就逐渐过渡到了萨加手上。
但费灵这个民族似乎骨子里就有种高贵的傲气,以至于虽然一百多年过去了,他们的地位早已不复存在,可费灵的领导者仍然对国际形势洋洋得意,似乎尽在掌握之中。
“寒暄话我想能免则免,您应该知道我此次代表萨加政府,是想寻求什么。”
洛川身后站着两个黑衣保镖,其中一人将一份文件递了上去。
对文件内容早就心知肚明,但帕顿仍装出一副未知的样子,漫不经心的扫了几眼文件内容。
他自然很厌恶和这些萨加佬打交道,这群人向来自大狂妄、出言不逊,丝毫没有教养。
可以说他代表着费灵老一辈人的观念,认为萨加这个国家荒淫无度、罪犯横行、金钱贸易盛行,最多也就猖狂这几年,几年后他们就会跌落神坛,比当初的费灵摔得还惨。
“我想请洛川先生解释一下,文件第18条的‘借用土地’是何意味?”
整个合作项目就是个巨大的坑,但帕顿不得不接受此次谈判,不是畏惧萨迦的淫威,而是他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国内经济下行,他所领导的政权,到明年选举就会被迫下台。
这意味着他的权力会被清空,不仅仅是退出政治舞台这么简单,敌对的政党必定会趁此时机对他实施谋杀,随后再扶持一个傀儡上台,既得民心,又得权力。
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他要以优雅的状态结束自己的政治生涯,即使不在位,他也要对整个鹰团(其中一个党派)维持控制,这样他才能安度晚年。
按照现在的状况,这就是他在痴人说梦。
他老了,身体状况也大不如前,没精力再和那群老道的、狡猾的、势利的中年人斗。
“很简单。例条后也详细标注了——费灵出借南方的南丁格尔城给萨加政府,使用期限是50年,费灵政府可以分期共得到100万普灵顿币(国际通用货币),期限截止后双方可重新协商或萨方无条件归还。
萨方租赁期内享有标的的行政管理权、设施使用权及安全防务权,可部署非核常规军事力量,用于战略补给、训练及民事协作项目。”
洛川相当于将条约部分内容背了一遍,他当然知道帕顿心里在想什么,做这件事风险很大,议会那边估计已经吵得不可开交,很可能不用等到明年选举,这老头就要下台了。
但萨方向帕蒂承诺过,他们会支持帕蒂所在党派,包括经济和军事上,以及舆论上。
帕蒂下台后,他们也会无条件保护他的人身安全,萨加的械人已经是全世界最安全的保镖了。
不仅如此,在条约之外,洛川个人还另外赠送给帕蒂一个意料之外的惊喜,这也是让帕蒂心动的地方。
“据我所知,这笔租赁费只占萨加一年财政总收入的0.97%,为何萨方还要拖拖拉拉交满50年,本就应该一次性交付!”
帕蒂的威严让在场的其余人等都吓了一跳,虽然他是个老头子,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个不怒自威的可怕家伙。
但很可惜,与他对峙的人,也不是个好对付的:“既然您都调查过了,那您应该也知道,我方每年的财政赤字都居高不下,是今天谈判这笔费用的一千倍,能拿出这笔钱,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也能体谅你们萨方的难处,既然没法一次性交付,定金上总该给点诚意,10%就想锁定合约,王宫那群人简直是痴人说梦。”
帕蒂的拐杖在地面杵了杵,他自鸣得意,在谈判上他从来不落下风。
洛川来这里之前奉了王宫的死命令,让价当然可以,但萨方也有底线:
“费方应当知道,我方在与其他国家谈判时,定金仅仅是个位数。”
洛川不急不忙,他亲自点了一根烟,递给对面鹰视的帕蒂:“费方想要的诚意,我们有。12%,如何?!”
帕蒂心中为此沾沾自喜,那木头终于松口了,但这还远远不够。
他没有去接那根燃着的雪茄,还轮不到一个王宫的侍卫踩在他头上:“不不不,我看不到你们的诚意,最低也应该——”
首相突然说不出话来,他震惊的发现自己似乎不能动了,尤其是咽喉处,好像被什么看不见东西压着,只要他再从嘴里蹦出一个字,他必死无疑。
“敬爱的首相大人,如果谈判破裂,我不介意上点小手段。”
冷光从洛川身后乍现,帕蒂能看得清,那是一个绝不会超过16岁的孩子。
但那孩子的手,正攥着他的命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