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墨辰独自走向峰会主会场。
指尖摩挲着,掌心里不再是那柄沉重的消防斧,而是替换成了两件轻若无物的物件——一枚乌木纽扣,还有那枚刻着岁月痕迹的梅花发卡。
他能感觉到,乌木的纹路硌得他掌心生疼,那是父亲留下的,关于正直和担当的重量。
而梅花发卡,冰凉的触感,却像母亲指尖的温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赵铮本欲同行,却在最后关头被一通突如其来的电话紧急召回。
“总裁召见。”
赵铮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异样,像是压抑着某种汹涌的情绪。
临走前,他硬塞给徐墨辰一张门禁卡,那是一张毫不起眼的磁卡,边缘已经被磨损得有些发白。
“b3东侧通风井,能通到她办公室。”赵铮的眼神沉重而复杂,像是背负着千钧的重量。
“她说……‘对不起’的时候……是真的想抱你一下。”
徐墨辰接过门禁卡,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他知道,有些事情,言语是苍白的。
“那你记得,等我出来。”徐墨辰拍了拍赵铮的肩膀,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赵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他的背影决绝而挺拔,仿佛一棵在风中摇曳的孤树。
袖口处,一道狰狞的疤痕在灯光下格外清晰,那是他曾经替徐墨辰挡过一枪的证明。
沈曼卿端坐在宽大而冰冷的办公室里,背对着门口。
她面前的办公桌上,整齐地摆放着七张女孩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是不同年龄段的叶雨馨——从蹒跚学步的稚童,到如今亭亭玉立的冷艳特工。
她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抚摸着最上方那张照片,照片上的叶雨馨,还只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眼神清澈而天真。
“你妈点燃了火,我只能让它烧得干净些。”沈曼卿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徐少爷到了。”保镖的声音恭敬而疏离。
沈曼卿挥了挥手,示意保镖退下。
她遣退了所有人,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按下桌面上一个隐蔽的按钮,启动了一支小巧的录音笔。
门缓缓打开,徐墨辰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沈曼卿并没有抬头,她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桌上的照片上。
“你带斧头来了吗?”她淡淡地问道,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询问天气。
徐墨辰走进办公室,将手中的梅花发卡轻轻放在桌上。
“我带的是你掉的东西。”他平静地回答道,目光坦然地与沈曼卿对视。
沈曼卿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她终于抬起头,看向徐墨辰。
她的眼中竟闪烁着一丝晶莹的泪光,那是一种复杂而难以言喻的情绪,像是愧疚,又像是怜惜。
“像极了你小时候发烧的样子……总要抓着我的手腕才肯睡。”她喃喃自语道,声音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几乎同一时刻,赵铮被带到了地下刑讯室。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得让人几乎窒息。
一群身穿黑色西装的高层冷冷地注视着他,他们的眼神冰冷而阴鸷,像是蛰伏在暗夜中的毒蛇。
为首者是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他面容冷峻,眼神阴鸷,浑身散发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
“你放走了泄密者,还私自删除行动记录。”他冷冷地说道,声音冰冷得像是淬了冰。
赵铮坦然地承认道:“我是错了——错在等了二十年才醒。”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暴起发难。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一名黑衣人的配枪,毫不犹豫地击毁了刑讯室的主控电源。
“砰!砰!砰!”
枪声在逼仄的空间里回荡,震耳欲聋。
火花四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味。
紧接着,赵铮启动了刑讯室预设的警报系统。
“b区入侵!”
他大声吼道,声音嘶哑而决绝。
随即,他毫不犹豫地冲向通风井的入口,用自己的身体死死地堵住追兵的通道。
“辰儿!跑!这次换我挡枪!”
他在通讯频道里歇斯底里地吼道,声音带着一种赴死的决绝。
密集的枪声响起,子弹穿透了他的身体,鲜血染红了灰色的墙壁。
他的身体摇摇欲坠,但他依然死死地堵住通道,不让任何追兵通过。
与此同时,在废弃邮局内,韩越深吸一口气,他的手指悬停在发射按钮上方。
“为了正义。”
他低声呢喃道,然后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发射键。
刹那间,全城老旧的广播喇叭骤然响起——一阵令人不适的杂音过后,一段熟悉的旋律缓缓流淌而出。
那是叶母哼唱的《月儿明》。
歌声沙哑而低沉,带着一种岁月的沧桑和无奈,却又饱含着一种深沉的爱和期盼。
街头行人纷纷驻足,他们面露疑惑,却又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听到这熟悉的旋律,不禁潸然泪下。
他们的记忆被瞬间唤醒,尘封的往事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一些天真烂漫的孩童,并不知道这首歌的含义,却也无意识地跟着哼唱起来。
在高楼顶端,叶雨馨身姿挺拔,她的目光锐利而坚定,如同猎鹰般俯视着整个城市。
她启动了“幽灵追猎”反向协议,将一份隐藏极深的清洗名单公之于众。
电视屏幕自动切入直播信号,画面上,青石巷井底骸骨的dNA报告、基金会的账目流水、以及那段被涂抹的签名视频,被一一呈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市民哗然,舆论沸腾。
整个城市,瞬间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徐墨辰站在峰会主会场外,抬起头,看着远处冲天而起的火光。
他手中紧紧地握着那枚冰冷的梅花发卡,耳边,似乎响起了母亲断续哼唱的《月儿明》。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朝着主会场内走去。
就在这时,会场内部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沈曼卿站在人群中央,她的表情平静而淡然,仿佛置身事外。
她取出一个精致的小铁盒……
主会场内尖叫声、推搡声瞬间炸开,宛如末日降临。
沈曼卿却像一尊冰冷的雕塑,拒绝了所有人的搀扶与撤离。
她从容地打开那只暗红色的铁盒,盒内,几页泛黄的纸张瑟瑟发抖,那是叶母用鲜血写下的日记残页,字迹扭曲而绝望。
一枚烧焦的火柴头,静静地躺在日记旁,无声地诉说着当年的惨烈。
她凝望着窗外越来越近的火舌,火焰贪婪地舔舐着玻璃,发出噼啪的爆裂声。
沈曼卿缓缓转向徐墨辰,脸上浮现出一丝凄美的笑容。
“我不是不想认你……”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我是怕你活得像个人,就会被他们杀了第二次。”
说完,她毅然决然地转身,走向那片火海。
火焰瞬间吞噬了她的身影,橘红色的光芒映照着她决绝的背影,像一只飞蛾扑向火光。
“妈!”徐墨辰嘶吼着,奋力扑上前,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爆燃气浪狠狠地掀倒在地。
他狼狈地爬起来,手中只抓住一片飘落的旗袍碎片,猩红的颜色,像一滴滴凝固的鲜血。
风中,广播里那首《月儿明》依旧在循环播放,歌声凄凉而悠远,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远处的海边礁石上,一个穿着灰色斗篷的身影,最后一次用手中的树枝划下沙痕:娘点了灯,我们回家……
浓烟翻滚,峰会主会场东翼开始坍塌。
徐墨辰不顾韩越的阻拦,疯了一般地冲向那片火海,口中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
浓烟像一只只张牙舞爪的黑色巨兽,贪婪地吞噬着峰会主会场东翼。
钢筋扭曲着发出绝望的哀嚎,水泥块裹挟着火星,如陨石般砸向地面,震耳欲聋。
徐墨辰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妈!”,他像一头发了疯的困兽,不顾韩越死命的拉拽,踉跄着冲向那片炼狱。
热浪瞬间扑面而来,仿佛要把他烤成焦炭。
“少爷!不能去!会没命的!”韩越死死抱住他的腰,声音嘶哑。
徐墨辰双目赤红,一把甩开韩越,嘶吼道:“放开我!我要救我妈!”
他撕扯下旗袍碎片,胡乱地裹住口鼻,那刺鼻的焦糊味,让他几欲作呕。
他知道,这根本于事无补,但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脚下是滚烫的碎石和瓦砾,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眼睛被浓烟熏得刺痛,几乎睁不开。
他强忍着灼烧感,凭借着记忆,摸索着向b3通风井残道冲去。
那里,是距离母亲最近的地方。
残道内一片狼藉,倒塌的办公桌椅七零八落地堆积着,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焦臭味。
徐墨辰弯下腰,强忍着头晕目眩,在一堆废墟中疯狂地翻找着。
“妈!你在哪儿?你回答我!”他的声音嘶哑而绝望,在废墟中回荡着,显得格外凄厉。
突然,他的手碰到一个冰冷的金属物体。
是他送给母亲的那只小铁盒!
外层已经被高温熔化,变得扭曲变形,但内里竟然还存有一截未燃尽的火柴头,以及一张被折叠得极小的铝箔纸。
徐墨辰的手颤抖得厉害,小心翼翼地将两样东西收入怀中,仿佛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你说怕我活不成……可你连逃的机会都没给自己。”他低声喃喃自语,声音哽咽。
远处,消防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就在他准备起身离开时,一块巨大的横梁突然从上方掉落,狠狠地砸在他的肩头。
剧烈的疼痛瞬间蔓延至全身,他闷哼一声,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昏厥前,他最后看见的是墙上投影的残影——七张叶雨馨的照片,正在被火焰无情地吞噬。
地下通道的尽头,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