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之外,元婉如听闻此事,轻嗤一笑,对陆江年道:“看来,陛下对昭华夫人,当真是情意深重啊。”
陆江年连连摇头:“未必,不过是觉得,那母子二人更易掌控罢了。”
他话锋一转,眸中含笑,朝元婉如张开双臂,“娘子,为夫待你,才是情深义重,你是不是很感动,要不要立即投怀送抱?”
元婉如斜睨他一眼,眼波流转,媚态横生:“夫君盛情,我心领了,只是近日‘吃肉’太过,实在有些消受不得,腻了。”
“我觉得,要素一段时间。”
“今夜么,我打算去望春堂找娘夜谈,夫君就一个人睡吧。”
只有这个办法,才能暂时阻止这个男人的“兴头”。
他如今是把所有力气都用在她身上了,元婉如觉得,她已经许久没能睡一个安稳觉了,真是力有不逮。
陆江年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淡笑:“娘子以为,你今夜出得了这房门?”
元婉如被他言语一激,柳眉微挑,眸中燃起火焰:“夫君是觉得,我当真奈何不了你吗?”
对上她那双跃动着火光的眸子,陆江年心下无奈,只得举手告饶。
他们两个人,若真较起劲来,胜负如何,还真不好说。
但是,没必要两败俱伤嘛。
“娘子好生狠心,竟忍心将为夫抛下。”
陆江年嗓音低哑,带着几分委屈,“身畔无你,长夜难眠。”
他缓步靠近元婉如,微垂着头,像只失落的大狗:“娘子这般快便腻了么?”
他的语气愈发幽怨:“日后随你行医济世,若见了你见了那些野花野草,娘子岂不是便要移了性情?如此待我,于心何忍?”
元婉如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又来了。
近来这男人,撒娇卖痴的本事是愈发炉火纯青了。
每每她稍微露出点不愿意,他便祭出这招。
堂堂七尺男儿,非要这般,当真是令人又气又好笑。
元婉如觉得,他就是闲得慌了。
陆江年手臂一揽,便将她纤细腰肢圈入怀中,温热的吐息拂过她耳畔,声音柔得能沁出蜜来:“娘子,别抛下我,你若实在不愿意,那我就听你的。”
“今晚只求与你一个床榻,我蜷在床角一隅,安分守己一夜便好。”
元婉如被他缠得无法,恶狠狠地在他结实的手臂上拧了一把:“行了!少在这儿肉麻兮兮的!不去了!但今夜,我定要安安稳稳睡到天亮!听见没?”
陆江年长长叹息一声,认命般应道:“……听见了。”
他心中暗道可惜。
本想今夜哄着她,在那汤浴里尝试一番旖旎滋味。
看来,只得等下次再作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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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忠勇侯府内的缱绻闲情,东宫之中,太子却心如寒冰。
果然如此!
即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父皇心头最警惕、最防备的,依旧是他!
父皇执意将昭华夫人母子留在身侧,无非是觉得——他这个太子,早已按捺不住,会趁着这个机会,下毒弑君,或挟天子以令诸侯,迫不及待登上九五至尊的位置!
呵……
心底最后一丝残存的、身为人子的不忍与牵念,在这一刻,终于彻底焚尽,灰飞烟灭。
父皇,既是你先绝了这父子情分,便休怪儿臣,行那绝情之事。
太子缓缓抬首,目光穿透殿宇,直刺皇宫。
我会让您亲眼看着,到底是谁,更急不可耐。
您如此疼爱那个蠢货,若是有朝一日,是慕容骏持刀相逼,您可会后悔?
真是令人,无比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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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慢慢地过了半个月。
宫里的时间,真是难熬,尽管太医院的人,使尽了浑身解数,各种名贵药材流水般送入,但皇上的病情,并没有任何起色。
御前伺候的人,都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触怒了帝王,一声令下,他们就丢了性命。
皇上昏睡的时间,每一天都在增加。
昭华夫人日夜侍疾,眼看着皇上的身体一天天衰败下去,她实在按捺不住了。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话里话外暗示太子“居心叵测”“结党营私”,甚至隐晦地提及皇上该“另择贤能”了。
慕容骏十分殷勤,做足了一个孝子该做的样子。
本以为,皇上该有所表示,可他的反应,却出乎这对母子的预料!
“好了!”他猛地斥责,“朕还没死呢!这件事,之后再说。”
说完,他就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
“行了,你们累了,先回去歇息吧。”
皇上不是不愿意,更换储君,但眼下昭华夫人那种、急不可耐的态度,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刺破了他内心深处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幻想!
他们仿佛在无声地催促:你快死了!你马上就要死了!再不换人就来不及了!
这种认知,比任何病痛都更让皇帝感到恐惧!
他怎么会死?
明明不久前,他的身体还那么好!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一定是太医无能!
他要找神医,神医就能救他!
他是天子,受上天庇佑,他不会就这样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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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斥责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昭华夫人心头狂热的期盼。
不能再等了!
皇帝这口气,随时可能咽下去!
一旦龙驭上宾,太子名正言顺登基,她和骏儿,就成了砧板上待宰的鱼肉!
太子绝不会放过他们!
昭华夫人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疼痛,让她混乱的脑子瞬间清醒!
她的骨子,始终有一份狠厉与果决,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既然皇上不肯,那她就自己抢过来。
趁着皇帝还有一口气在,他们母子日夜在皇帝身边,想要做点什么,机会非常大。
她不能给太子掌握局势的机会!
母子俩回到瑶光殿,关起门来密谋了一阵,然后慕容骏便匆匆忙忙出了宫。
这一天夜里,蒋家和陈家的人,都收到了消息。
他们以为行事隐秘,却不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太子的眼中。
太子看着源源不断送到他案头的密报,唇角勾起冷笑:父皇,这就是您扶持的人,他们比孤还盼着您,早点死呢。
他放下密报,坐在了椅子上,静静思索。
算算时间,陆松大概快回到京城了。
时间刚刚好。
决定胜败的终章,即将开始了。
他一定是最后的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