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下午，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堆满文件的办公桌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黄油和面粉烘焙后的温暖香气，与新打印文件的油墨味奇特交融在一起。
颜如玉放下电话，听筒里传来对方确认首批颜记货款的声音。
她保持着握话筒的姿势，竟有几秒钟的静止。
窗外传来街道上模糊的车流声，办公室里只有老式挂钟指针走过的滴答声。
成了！
她成了！
不是巨大的数额，甚至算不上多么丰厚的利润，但这是颜氏倒台以后，凭借自身工艺和她的努力得到的，真真切切的第一笔独立订单款。
不是靠谁的施舍。
她缓缓靠向椅背，居然有些想哭。
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一个极小的弧度，但很快又被她压了下去。
还不到放松的时候，这只是第一步。
生产线要确保万无一失，原料采购必须严格把关，包装细节还要再核对，不光是对颜家负责，更是对温太太的提携给出承诺！
她拿起内线电话，准备叫助理小陈进来。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请进。”
门推开，姜眠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纸袋，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没打扰你吧？刚好在附近办事，顺路过来看看。”
颜如玉立刻站起身，有些意外，但更多是暖意。
“怎么会打扰，快请进。”她注意到姜眠手中的纸袋，隐约闻到一丝熟悉的、令人安心的甜香。
姜眠走进来，将纸袋放在茶几上。
“路过唐记，买了点他家的杏仁酪，我听某些人说你喜欢。”
她说着，目光自然地扫过办公室，落在颜如玉略显疲惫却眼神清亮的脸上，以及桌上那部刚刚被放下的电话。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颜如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里明白了七八分。
姜眠的消息，总是这么灵通。
她笑了笑，没有隐瞒：“刚接了个订单，量不大，但是个好开头，谢谢你温太太。”
“你的成功无关于我，恭喜你了。”姜眠的笑容加深，真诚而温暖，“我就知道你可以。”
她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一份放在显眼位置的新产品宣传册，仔细翻看着。
“设计和文案都很用心，传统但不古板，很有吸引力。”
“是团队的努力。”颜如玉走过来，与她并肩站着，看着宣传册上精心拍摄的糕点图片，“温氏提供的设计团队给了很多专业意见，也给了我莫大的帮助。”
以颜家现在的资金，想请设计团队简直是痴人说梦。
然而她也没有想到，姜眠可以想的这么周全。
“平台和资源是外力，内核的东西，是别人给不了的。”姜眠合上宣传册，看向颜如玉的眼神温和却锐利，“颜家的老手艺，和你这份一定要做成的决心，才是关键。”
这话说到了颜如玉心坎上。
她想起这几个月来的奔波、碰壁、无数个熬夜修改方案的夜晚，以及那个在背后默默注视着，却因身不由己而无法现身的人。
鼻尖微微发酸，但她迅速眨了眨眼，将情绪压了下去。
“谢谢。”
再次谢谢，包含了太多。
谢谢姜眠雪中送炭的合作机会，谢谢她此刻的肯定，也谢谢那个她心照不宣的人，从未停止的关切。
姜眠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转移了话题：“下周有个行业内的小型交流会，来的多是些注重品质和特色的渠道商，我觉得挺适合颜记目前的定位，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我可以帮你引荐几位。”
这不是施舍，是合作伙伴之间最自然的资源共享。
颜如玉清晰地感受到姜眠姿态的转变，从最初的庇护者，变成了平等的同行者。
这种尊重，比任何直接的帮助都更让她感到力量。
“好，我一定去。”颜如玉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眼神坚定，“时间和地点发我就好。”
“嗯，晚点发你。”
姜眠点头，又像是想起什么，语气随意地补充道，“之牧那边，最近家里盯得紧，他不太方便联系外面，不过，他一直在关注着你这边的进展。”
颜如玉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她垂下眼睫，掩饰着瞬间翻涌的情绪，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她知道，一直都知道。
那个骄傲又固执的男人，即使被困在方寸之地，他的心也从未离开过。
“让他照顾好自己。”颜如玉抬起头，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我这边一切都在向好的地方发展，叫他不用担心。”
姜眠看着她明明心潮起伏却强自镇定的样子，心中微叹，点了点头：“我会转达。”
她看了看时间，“不耽误你忙了，杏仁酪记得吃，下周见。”
“我送你。”
“不用，你忙你的。”姜眠摆摆手，自行离开了办公室。
门轻轻合上，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颜如玉走到茶几边，打开纸袋，里面是两杯温热的杏仁酪，甜香更加浓郁。
她拿起一杯，掌心传来妥帖的温度。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姜眠坐进黑色的豪车里离开。
夕阳的余晖给城市镀上了一层暖金色。
手里的杏仁酪温暖着她微凉的指尖，也温暖了她的心。
订单的成功，姜眠的支持，还有那句关于江之牧的简短传话。
所有这些，都让她不再害怕，不再害怕会一个人孤零零的面对了。
她喝了一口杏仁酪，甜而不腻，顺滑香浓。
然后，她转身回到办公桌前，拿起内线电话，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晰干练：
“小陈，通知生产部和品控组，半小时后开会，另外把下周的工作日程表拿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