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厅里,衣着光鲜的客人低声交谈,一切都透着精致的格调。
颜如玉提前十分钟到达,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服务生送来柠檬水,她道了谢,双手捧着微凉的杯壁。
江母突然约她见面,语气格外客气,十分奇怪,她心知这绝不会是一次愉快的下午茶,一定不简单。
但她没有告诉江之牧,毕竟江之牧所面对的,不比她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约定的时间到了,江母还是没有出现。
颜如玉倒也有耐心,没想过催促,只是安静地坐着,目光落在窗外鳞次栉比的城市天际线上。
又过了将近二十分钟,一阵优雅的香风袭来,江母姗姗来迟。
她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高级套装,珍珠项链光泽温润,头发一丝不苟地挽起,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
她在颜如玉对面坐下,将手中的限量款手包随意放在一旁,目光淡淡扫过颜如玉,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等久了吧?”江母开口,声音柔和,却满是疏离感,“路上有些堵车。”
“没关系,江阿姨,我也刚到一会儿。”颜如玉微微欠身,语气礼貌。
服务生过来点单,江母拿起菜单,纤细的手指慢慢划过,眉头微蹙。
“你们这里的瑰夏是巴拿马的吗?不是?那算了,其他的产品呢?豆子新鲜吗?我可不喝过了最佳风味期的。”
她挑剔了几样,最后才勉强点了一杯价值不菲的红茶和一碟点心。
点单的过程,像是一场无声的下马威。
颜如玉捧着手中普通的咖啡,面色平静。
饮品上来后,江母用银勺轻轻搅动着红茶,并不喝,目光再次落在颜如玉身上,像是打量一件物品。
“颜小姐,最近好像很忙?听说你那个小生意,有点起色?”
“是的,谢谢江阿姨关心,刚起步,还在努力。”颜如玉谨慎地回答。
“嗯,年轻人,有想法是好的。”江母语气轻飘飘的,“不过呢,有些圈子,不是靠一点小聪明和努力就能挤进来的,颜家现在够不着一些门槛了,硬要闯,最后难堪的恐怕还是自己呢。”
她顿了顿,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气。
“说句实在话,颜家以前也算风光过,可惜啊…所以说,这做人呐,最重要是认清自己的位置,不属于自己的,强求不来,你说是不是,颜小姐?”
这话语里的讽刺和蔑视,如同细密的针,扎向颜如玉。
她握着咖啡杯的手指收紧了一下,但脊背却挺得更直。
她抬起眼,迎上江母的目光,声音清晰而平稳:“江阿姨,我靠自己的双手吃饭,做自己喜欢且擅长的事,努力把日子过好,我觉得这并不可耻,位置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挣的。”
江母没料到她会直接顶回来,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神冷了下去。
“挣?说得轻巧,你以为开个小小的工作室,卖出去几盒吃的,就叫挣了位置了?之牧年轻,容易被一些表面的东西迷惑,但我们做长辈的,不能看着他走错路,你和他,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你接近他,图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这话已经相当不客气了。
颜如玉感到血往头上涌,脸颊有些发烫,但她强行压下了心头的屈辱和怒意。
她不能失态,不能让对方看笑话。
“江阿姨。”
颜如玉的声音依旧保持着冷静。
“我和之牧是正常交往,彼此尊重,不存在谁图谁什么,至于我们合不合适,这是我和他之间需要共同面对和决定的事情。”
“共同决定?”
江母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笑一声,放下茶杯。
就在这时,她手臂似乎不小心地一抬,碰翻了颜如玉面前那杯几乎没动的咖啡。
褐色的咖啡液瞬间泼洒出来,溅了颜如玉一手臂,米白色的连衣裙袖口也染上了一片污渍。
“哎呀!”江母低呼一声,脸上却没什么真正的歉意,反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真是不好意思,颜小姐,我没注意,你这裙子,啧啧,怕是废了吧?”
黏腻的咖啡顺着皮肤往下流,带来不适的触感。
周围有隐约的目光投来。
颜如玉看着袖口那片刺眼的污渍,又看向江母那故作姿态的脸,一股强烈的怒火几乎要冲破胸膛。
她知道,这是对方故意的,是最直白的羞辱。
她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立刻去擦拭,而是缓缓站起身。
她没有看自己狼狈的手臂和衣服,目光直直地看向江母,那双总是温婉的眸子里,此刻毫无善意。
“没关系,江阿姨,一件衣服而已。”
颜如玉处变不惊。
“衣服脏了可以洗,可以换,但有些东西,比如尊严和骨气,是弄不脏,也换不掉的。”
她顿了顿,无视江母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继续平静地说道:“我对之牧的感情,和我重振家业的决心,都是真的,我不需要攀附任何人,我会靠我自己,一步步走下去,至于您是否认可,我无法强求,但我绝不会因为您的反对,就放弃我认定的人和事。”
说完,她甚至微微颔首,语气礼貌得近乎疏离。
“如果您没有其他事,我先失陪了,需要我帮您叫服务生来清理一下吗?”
江母完全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局面。
她预想中的颜如玉,应该是惊慌失措、狼狈不堪、要么哭泣要么哀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虽然手臂沾满咖啡渍,看似狼狈,但眼神清亮,不卑不亢,甚至反过来以一种近乎怜悯的姿态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这种超乎预期的反应,像一记无声的耳光,让江母精心准备的羞辱落了空。
她看着颜如玉那张年轻却写满倔强的脸,看着那双清澈见底,毫无畏惧的眼睛,心中那堵由偏见和傲慢筑起的高墙,似乎被撬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意外,甚至是一闪而过的对她口中的骨气的短暂动容。
那瞬间,混杂在浓烈蔑视中想偏见,悄然晃了晃。
但她很快恢复了惯常的冷漠,只是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看颜如玉。
颜如玉不再多言,拿起自己的包,转身,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出了咖啡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