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指导都跟你说了吧？”马龙望向王楚钦的眼睛里有期许，也有愧疚。
“嗯，说了，”王楚钦点点头，“我会尽快调整过来的。”
马龙没说什么安慰的话，而是像交接工作一样，一板一眼地说给王楚钦听：“巴黎之后，你就是京队在国家队的独苗苗了，以后有弟弟打上来，记得多照顾照顾。”
“嗯，我知道。”
马龙沉默了一会儿， 缓缓开口道：“也别太溺爱京队的那些好苗子，我怎么带你的，你就怎么带他们。”
王楚钦抿着嘴一言不发，点头应下。
马龙突然释然一笑，慢慢靠近王楚钦，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要是有不识好歹的带不出来，也别为难自己，尊重他们的选择和命运。”
王楚钦也笑了，使劲点着脑袋应道：“好，我知道，张指让我考了先农坛的编制，应该是等我退出国家队之后，让我回京队当教练。”
“挺好的，你共情能力强，技术过硬，适合当教练。不过现在还是要先以提升自己为主，我也就是嘱咐你一下，现在不需要你承担太多的东西，先完成你自己的梦想，再担负起别人的梦想。”
马龙对王楚钦下面的队员并没有特别多的感情，他的嘱咐也仅仅只是站在京队顶梁柱的位置上，想把京队的荣光传承下去。
从感情上来讲，他更愿意王楚钦能轻松一点，先把该拿的荣誉全拿下来，有空闲时间了，再顺便去指导指导那些小孩。
王楚钦蜷着腿侧身躺下，一只手托着下巴，失落的样子像只刚被欺负完的可怜小狗，“我肯定会先以自己为主，我副拍的胶皮不知道让谁撕了，刚粘完胶，明天的比赛会很困难。”
马龙眼睛微眯，不敢相信地重复了一遍王楚钦的话，“胶皮不知道让谁撕了？”
王楚钦朝桌子上的副拍抬了抬下巴，“嗯，副拍在那，我从球拍包里拿出来的时候，胶皮直接耷拉下来了，明天还是打小莫，我现在不是特别有信心能赢，打完可能就要被骂上热搜了。”
马龙看着王楚钦现在这副哀莫大于心死的状态，心下一阵酸涩。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在同一个人身上发生了这么多事，他甚至还能轻描淡写地说出可能要被骂上热搜了这种话。
有时候成长真的只在一瞬间，这句话的含义在王楚钦身上具象化的体现了出来。
马龙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因为逼着王楚钦成长的是他们每一个人，他们没有资格告诉王楚钦你要看开点，或者任何他们擅长的”pua“式鼓励。
两人相顾无言，王楚钦轻笑一声，反过来安慰龙哥：“怎么感觉你们都一副对不起我的样子，跟张指打电话的时候，他还跟我道歉，我又没怪你们，换位思考一下，我不一定有你们做的好。而且你们已经把我保护的够好了，毕竟国家队应该没有谁都打到这个位置上了，还一直觉得是因为自己牛逼吧。”
“你不是不知道这里面有门道，只是不想知道，你这么聪明，脑子又好使，我不相信你平常什么都没察觉到。”马龙一语道破。
王楚钦摆烂地揭开蒙在自己身上的遮羞布：“我就是在故意逃避，理所当然地享受你们所有人的庇护，现在退无可退了，才不得不接受这些负面的东西，我就是自私的只想把球打好，沿着你们铺好的路，一步一步往前走。”
“这没有错，也不是自私，运动员的责任和义务就是打好每一场球，竞技体育本来就不应该有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是这些东西脏了奥林匹克精神，错的不该是运动员。”马龙言之凿凿，语速甚至有些着急。
王楚钦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抬头望着马龙，眼神中满是真诚，他认可地点点头，“嗯，我觉得您说的对，所以您当时也只是想打好每一场球而已，这没有错，真的不用觉得对不起我，还特地翘训来看我，我哪值1万米跟一份检讨啊。”
马龙哑然失笑，没想到竟然被这小子摆了一道，合着说这么多，在这等着他呢。
马龙一把给王楚钦拽起来，脸上挂着笑，伸出两只手使劲掐他的脸蛋。王楚钦嘴里不停地嘟囔着“疼疼疼……”，两只手忙不迭地扒住马龙的手指，使足了劲儿试图给他扒拉开。
“你能耐了啊，都这样了，还安慰我呢？用你安慰啊，我还没退呢，这就开始想篡位跟我摆大哥的范儿了？”马龙笑骂着撒开手，看王楚钦五官皱巴巴地揉着自己的脸。
王楚钦把龙哥哄高兴了，才笑道：“我的事情不是谁说两句就能过去的，这个只能留给我自己慢慢去消化，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我，平常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要是突然emo了，就让我自己待会儿缓一下就行了，我虽然没那么坚强，但也绝对没那么脆弱。”
“行，解决不了的伤痛就交给时间吧。”龙队没有强求，起身绕到离门口近的空地上，朝他勾了勾手，“既然该怎么样就怎么样，那跟我去训练？”
王楚钦嘴角一抽，看向自己的球拍，眼里满是错愕，“我家老二都这样了，我还训练呢？”
马龙随意瞥了眼拍子，露出一个人畜无害地笑，语气温和地说道：“不练球，练会儿体能去，出出汗也总比你在这闷着强。“
“您可真是我亲哥啊，我帮您把那一万顺便跑了得了呗。”王楚钦掀开毯子，嘴里怪声怪气地嫌弃着，身体却十分实诚，麻溜地坐起来穿鞋子。
马龙听不懂话似的一脸惊喜，眉开眼笑地道：“那感情好啊，还有这好事呢，一会儿我跟秦指申请一下，反正你也没事干，跑跑步释放一下压力。”
“您不能当真吧？”王楚钦整理鞋子的手一顿，猛地抬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反正没当假。”马龙笑得格外灿烂，眼角挤出了几道不太明显的褶皱，平添了几分历经岁月后沉淀下来的魅力。
王楚钦一时看迷了眼，仿佛透过面前这位自己一直崇拜的偶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