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皓站在原地，无语地转着头看向两位分道扬镳的人，不理解这俩人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明明都是一个省队的，带的徒弟又跟亲兄弟一样好，就这俩人，隔一段时间吵一架，也不知道葫芦里都卖的什么药。
王皓深深叹了口气，没办法地摇摇头，拿着捡球器去给自家宝贝疙瘩捡球。
王楚钦在肖指死亡眼神的注视下，认真跟体能教练又拉了一组弹力带。见他额头上冒汗了，肖指导才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叫热身到位了，我发现男队全是这臭毛病，不重视热身，回头全是伤病，这点真该跟女队学学。”
王楚钦不敢搭话，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反驳的资格，毕竟没有比赛的时候，他跟男队很多人一样，都是简单热下身就算完事了。
把身体充分活动开，肖指导陪他打了会儿找好手感，才开始做单项技能训练。
——
孙颖莎等王楚钦正式进入训练状态后，才开始练自己的东西，邱指导嘴里叼着吸管，手里握着王楚钦刚递给他的牛奶，边看孙颖莎练球，边笑道：“我把你哥哥给你买的牛奶喝了，你哥哥不会生气吧？”
孙颖莎拉过去一个球，不忘给他翻了个白眼，费劲吧啦地说：“会，别喝了，扔了吧。”
邱指导欠儿欠儿地笑道：“你说话别老那么凶，等中午我再给你点一杯。”
孙颖莎回球下网，随手把滚过来的球拍到地上，一手拿着拍，一手叉着腰，不耐烦地道：“不要，我不爱喝，你赶紧喝完扔掉，别让他看着了。”
邱指导吸完最后一口，不赞同地劝道：“这就是你不对了，不多喝点牛奶怎么长高？”
孙颖莎不敢置信地伸手指了指自己，眼睛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邱指导，震惊道：“我都24了，不是14，骨骼早闭合了，还能长呢？”
邱指导把垃圾放到围挡外面，笑眯眯地说：“说不定呢，再说了，就算长不高，是不是也能补充补充营养。”
孙颖莎嫌弃地摆摆手，一脸抗拒，“算了吧，别给我洗脑了，不是很愿意听。”
邱指导也没纠结，立马转换话题，“你今天练的也还不错，状态挺在线的。”
孙颖莎骄傲地说：“我哪天状态不在线了？！我那么努力！”
“不错，希望一会儿上场了也能保持这个自信。”邱指导拍拍她的肩膀，十分满意地夸赞。
“那肯定没问题。”孙颖莎拍着胸脯打包票，视线却不由自主地滑到了王楚钦那里，看着王楚钦有在认真练球，也少了几分担忧。
孙颖莎跟樊振东有比赛，早早结束训练，牵拉完休息了会儿等上场。
中国队训练的区域只剩下王楚钦跟马龙还在练，肖指导盯的很紧，每一个细节都要抠到完美，让王楚钦只能把注意力百分之一百集中到训练上，没办法分心去思考别的事情。
马龙练完收好自己的拍子，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转头跟站在自己右后方的秦指导沟通，“肖指导会不会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秦指导冷不丁地瞪了他一眼，低声斥道：“你管的还挺多。”
马龙也不恼，无所谓地耸耸肩，漫不经心地回话：“我带大的，我不管谁管，不是您稀罕他的那会儿了？”
秦指导嘴角牵出一抹弧度，轻笑道：“国家队里每个运动员我都挺稀罕的。”
这话倒也挑不出毛病，但马龙懒得去玩文字游戏，敷衍地应道：“嗯，我去看看他。”说罢，马龙抬脚往王楚钦的方向走，秦指导也没拦着，盯着他渐远的背影，嘴里低喃：“乒坛的GoAt……”
马龙跨过围挡，原地盘腿坐下，托着下巴，专心致志地看王楚钦训练。
肖指导走到马龙旁边，低下头看他，马龙仰着脖子也看向肖指，两人对视了几秒，肖指突然笑道：“自己不训练过来监督他训练呢？”
马龙也礼貌地冲他微笑，试探道：“练完了，过来陪他会儿，我看他都快累的骂街了，让他过来休息会儿？”
肖指导两只脚稳稳地踩在地上没动，上半身转向后面。王楚钦面色惨白，发丝挂着的汗珠在场馆灯光下反射着晶莹的光芒，随着他的大幅度跑动甩向空中，洒落在地胶上。
“他快拉不住球了，动作都变形了。”
马龙嘴角挂着笑，眼里却看不出一丁点儿笑意，只有心疼。
肖指导回身，眼里看不出心疼，也看不出别的情绪，只是淡淡地道：“不是我不让他休息，我跟他说了，他练到自己觉得可以了就休息。”
马龙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这才把视线认真转移到王楚钦身上，他还在咬着牙，尽力把每一板球都拉标准。
“这是干嘛呢？发泄？”马龙自言自语道。
肖指导在他旁边坐下，笑道：“也许吧，我觉得他有分寸，年底还有几站比赛，我这混双的职位在身上挂着，不一定每一站都能跟赛，他得学会自己给自己安排训练。”
不知道第几盆球终于见底，王楚钦手臂无力地垂落在腿侧，手指一松，拍子“咚”地一声砸在地上，王楚钦也脱力一般躺倒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嘴巴微微张大，不停地喘着粗气。
“他现在可像一个刚在外面疯跑完，回到家一点力气都没了的小狗。”马龙双手捧着下巴，胳膊肘往膝盖上一架，小声点评了一句。
肖指导双手撑在身后，身体略微后仰，赞同地点头：“嗯，会长成大狗的。”
“藏獒吗？”马龙说完愣了一下，旋即没忍住自己笑了。
肖指导也跟着哈哈大笑，摇着头道：“那不行，我家有藏獒了，再换个。”
马龙还真的在认真思考，沉吟片刻，道：“他不是喜欢狮子吗，当个小狮子也挺好的。”
“小狮子？”肖指导重复呢喃一遍，然后缓缓点头，“像的。”
马龙会心一笑，两个对王楚钦来说尤为重要的人，默契地达成一致。
小狮子此刻躺在地上，满脑子都是小鲨鱼，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失利影响到了，他格外担心孙颖莎今天的比赛。
比赛场馆在不断往里面进人，肖指导带着王楚钦去换身衣服，马龙帮忙收拾东西，三人一道进入场馆，在中国队的看台区域坐下。
王楚钦累的表情有些麻木，挨着马龙坐好，肖指导坐在他斜后方，四面八方围着的都是自己人，王楚钦紧绷的状态也在慢慢缓解。
等到樊振东上场，看台上所有人都在为他加油，王楚钦也不例外，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樊振东拿下每一分，心中不免涌现一股酸涩和内疚。
如果不是他单打掉队，樊振东也不至于一人独守全区，背负这么大的压力，如果樊振东输了……
王楚钦不敢往下想，更是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把刚才的念头甩出去，他应该坚信，樊振东会带着全队的希望一场一场打到最后，樊振东不会输！
直到樊振东拿下最后一个赛点，王楚钦长长地舒了口气，后背因为太过紧张被冷汗打湿了一片。
比赛结束的那一刻，王楚钦跟着男队起身离场，虽然他很想看孙颖莎的比赛，但男队还要为樊振东接下来的比赛做准备，他先是国家队男队的一名运动员，其次才是孙颖莎的爱人。
回到训练馆，体能教练在给樊振东做牵拉，男队一堆人围着他分析下一场比赛的对手，王楚钦拿上胶皮已经干透的拍子，给樊振东做陪练。
训练馆播放着实时比分，王楚钦休息的片刻会眼也不眨地盯着屏幕看，比分交替上升，他的心脏也跟着比分的节奏跳动。
直到孙颖莎拿下比赛，顺利晋级。那一刻，场馆里响起马龙他们的欢呼和掌声。王楚钦一愣，漏掉一个球，脑袋唰的一下转向屏幕，亲眼见证孙颖莎赢下比赛的瞬间。
樊振东也跟着一起看，大家一起鼓掌欢呼，王楚钦捂着心脏，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
还好，莎莎赢了。
短暂的欢乐之后，大家又要投入紧锣密鼓的训练中，包括刚拿下比赛回到训练馆的孙颖莎，在女队的训练区域牵拉、研究自己的下一场对手、训练。
王楚钦逐渐适应这种节奏，心态也在慢慢转变，半决赛的时候，他稳坐在看台上，看樊振东一分一分赢下比赛。
决赛的时候，男队跟女队的都在看台，中国队内战，所有的教练都在看戏，没有场外，全靠自己。
孙颖莎朝看台望去，眼睛穿过前排坐着的无数队友、教练，直达王楚钦眼底，王楚钦微微一笑，张嘴做了个口型：加油！
孙颖莎握着小白球，在地上弹了两下，做好发球姿势，等陈梦准备好，抛起小白球，略微回勾，陈梦直接吃发球。
王楚钦赞赏地悄咪咪给她鼓掌，嘴角的笑容根本压不下去。
一局比赛打的有来有回，比分却莫名地越拉越大。
孙颖莎微微蹙眉，好似发觉了什么，又怎么也抓不住。
拧拉一板，陈梦直接防住，像是早就预判到了一样，早早地站好位置，就等她拧过来。
孙颖莎脑袋一嗡，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陈梦。似乎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孙颖莎换了一套打法。
小白球弹在桌子上，擦着孙颖莎的手臂飞走，孙颖莎本来吊着的心脏彻底死了，她猛地扭头望向看台上的邱指导。
邱指导眼眶含泪，小声说：“撑住啊，对不住……”
孙颖莎哪里还不明白，她微微仰起头，回想起这段时间的反常，一切都在这个时候串了起来。
为什么不让她练男队的技术？
因为已经被破解了，她如果坚持继续用，就相当于她把男队的技术当作题出了一套试卷，而站在对面的人，手里握着所有题的答案，她会当着全世界的面把答案公之于众。
而今天之后，还有男团的比赛。
邱指导料定她不会不顾大局，所以才一直逼着她练自己的东西。
孙颖莎强忍着不甘和委屈，再次把目光投向看台，男队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最后的视线定格到王楚钦身上。
王楚钦眼神坚定，冲着她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说：“用我的没关系，就用勾手。”
孙颖莎收回视线，低下头，看向手里握着的小白球，在摄像机和观众捕捉不到的角度，近乎绝望地惨淡一笑。
这一局，藏得可真深啊。
接下来的每一板球，孙颖莎没有展现出来一点从男队那学到的技术，只是单纯的在打自己的球。
每爆一分，看台上的男队运动员脸色便多一分难看，就连坐在直播间解说的许昕也难得沉默了。
许昕看着比赛画面，眼里闪烁着对孙颖莎的心疼，脑海里闪过跟小侄女相处的各个场景。跟他一起打混双的时候，采访被他一次次逗红温的时候，被他批评的时候就低着头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带她去趟游乐园都能开心的像个孩子……
许昕很多时候觉得，孙颖莎是上天送给国乒最宝贵的礼物，但总有人不珍惜，不懂得这份弥足珍贵的礼物最宝贵的价值。
程靖淇长呼一口气，跟许昕一样，神色复杂地盯着直播画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直到对面拿下最后一个赛点，孙颖莎强行扯出一个微笑，跟她握手拥抱。
王楚钦仰着头，深呼吸好几个来回也没缓过来，小豆包怎么这么傻，都说了可以用勾手，他得分的手段多着呢。
男队这边的氛围安静的可怕，结果出来的那一刻，除了王楚钦还沉浸在情绪中，所有人都默契起身，准备离场。
许昕深吸一口气，强行振作起来，不似平常一般快乐地道：“感谢莎莎为男队留下最后一条裤衩子，后面我们还有男团的比赛，太不容易了。”
“我们也恭喜大梦啊，获得这个冠军，恭喜中国队包揽金银，大家这段时间都挺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