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远，是一名夜班公交车司机。开的是113路，这条线路从城东的老旧工业区一直延伸到城西的郊区，途经几处废弃的工厂和一片荒凉的墓地。因为路线偏僻，乘客寥寥无几，尤其是凌晨一两点钟，几乎没人坐车。白天的时候，这条线路就已经很少有人愿意搭，更别说晚上了。但不知为何，我却对这份工作有种莫名的执着，也许是夜的沉静让我感到安心吧。
那天晚上，我又照常出车。天气阴沉，风中带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像是从地底渗出来的腐朽气息。我启动车子，车灯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微弱的光束。车子缓缓驶出站台，车厢里空无一人。这是我最熟悉的画面，也是我最喜欢的时刻——一个人，一辆车，一条空荡荡的路。
我习惯性地扫了一眼后视镜，忽然，我看见后排座位上坐着一个穿黑衣服的女人。她低着头，长发遮住了脸，整个人像一团黑影蜷缩在座位上。我皱了皱眉——刚才上车的时候，明明没人啊？
我下意识地踩了刹车，车子猛地停住，车厢里一片寂静。我回头望去，后排座位上空无一人。
“……见鬼了。”我低声嘟囔，重新踩下油门。
车子继续前行，广播里传来机械女声：“下一站，荒坟岭。”
我的心猛地一沉。荒坟岭，是城西墓地的旧称，几十年前那片地方因为迁坟被废弃，现在早已荒无人烟。可为什么113路的终点站还设在那里？我忽然意识到，这条线路似乎从没在白天运行过，也从未在任何官方地图上标注过。我开始怀疑，这趟车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我继续盯着后视镜，忽然，我看见后窗上多了一只血红色的手印，像是有人用手指蘸着鲜血，在玻璃上按了一下。
我猛地一惊，差点把方向盘打偏。我连忙回头，后窗上什么也没有，干干净净，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我的幻觉。
“幻觉……一定是太累了。”我自言自语，但手心已经沁出了冷汗。
车子继续行驶，穿过一片废弃的厂房，那些建筑像被时间遗忘的巨兽，沉默地伫立在黑暗中。风穿过破窗，发出呜咽般的低鸣。我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压抑，仿佛整辆车都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包围着。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这趟夜班车，其实已经停运了三个月了。我是在一个奇怪的招聘网站上看到的招聘信息，工资高得离谱，而且只要夜班司机。当时我也没多想，只是觉得这是一份适合我的工作。可现在回想起来，那个网站的界面诡异，招聘信息里没有公司名称，也没有联系方式，只有几个简单的条件和一个“确认接受”的按钮。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卷入了什么奇怪的事情里。
车子缓缓驶入荒坟岭，四周一片死寂，只有风穿过枯枝的声音。我下了车，准备打卡结束工作。可我刚走出车门，就听见身后传来“砰”的一声，车门自动关上了。
我回头一看，车门紧闭，钥匙也还插在点火孔上。我快步跑过去拉门，却发现车门纹丝不动。
我绕到车窗边，往里看去——驾驶座上，赫然坐着一个穿黑衣服的女人，正是刚才在后座上出现的那个。
她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惨白的脸，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你终于来了，林远。”
我吓得后退几步，心跳如擂鼓。我想跑，却发现双脚像被钉在地上一样，动弹不得。
女人缓缓起身，打开车门，走下车来。她每走一步，地上就留下一个血红色的脚印，像是踩在血泊中走出来的。
“你……你是谁？”我声音发抖。
女人笑了：“你不记得我了吗？三年前，你开车撞死了我。”
我瞳孔一缩，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三年前的一个雨夜，我确实撞过一个人，但当时我以为只是个幻觉，因为事后警察调查说路上没有事故痕迹。我甚至怀疑那是我太疲劳驾驶产生的错觉。
“你……你是鬼？”
女人点头：“我等了你很久，今天，你终于来了。”
我转身想跑，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肩膀。我回头一看，女人的脸已经变得扭曲恐怖，眼中泛着血红，嘴角咧开一道几乎撕裂到耳根的笑容。
“别跑，我们还没说完呢。”
她的声音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带着刺骨的寒意。我感到一阵窒息，仿佛整个世界都开始扭曲，风声、车声、心跳声都消失了，只剩下她那双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条线路只有夜班司机，为什么工资高得离谱，为什么终点站设在荒坟岭。
这根本不是一份工作，而是一场等待已久的复仇。
而我，是这场复仇的主角。
我拼尽全力挣扎，但那女人的手如同铁钳一般，紧紧钳住我的肩膀，让我动弹不得。她的脸越来越近，我几乎能感受到她冰冷的呼吸拂过我的皮肤，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你逃不掉的，林远。”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从喉咙里挤出每一个字都费尽了力气。
我瞪大眼睛，看着她那张扭曲恐怖的脸，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我知道，今天我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
“你为什么要找我？”我艰难地开口，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清。
“因为你欠我的。”女人冷冷地说，“你欠我一条命。”
我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三年前的那个雨夜。当时我正开着113路公交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雨下得很大，视线模糊，我只能凭借着微弱的车灯和多年的驾驶经验，小心翼翼地前行。
突然，一个黑影从路边冲出，直愣愣地撞在我的车上。我猛地踩下刹车，但已经来不及了。我下车查看，却发现地上空无一人，只有一摊血迹和几片破碎的衣物。我当时以为自己是太累了产生了幻觉，于是赶紧上车离开，生怕被人发现我撞了人。
可我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真的存在，而且她一直在等我，等我再次开上这辆113路公交车，等我来到这个荒坟岭。
“我……我当时以为那是个幻觉。”我颤抖着说，“我根本没看到你。”
“幻觉？”女人冷笑一声，“那你现在看看，这是不是幻觉？”
说着，她松开了我的肩膀，后退几步，然后转身向荒坟岭深处走去。我愣在原地，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恐惧。
我不知道她要去哪里，也不知道她接下来会做什么。但我知道，我不能就这样留在这里等死。于是，我鼓起勇气，跟了上去。
荒坟岭上，杂草丛生，墓碑林立。风穿过树梢，发出呜咽般的低鸣，仿佛有无数的鬼魂在这里游荡。我紧跟着那个女人，生怕跟丢了。
她走到一座破旧的墓碑前停了下来，然后转身看着我。那座墓碑上刻着一些模糊的字迹，但由于年代久远，已经看不清了。
“这就是我的墓。”女人指着墓碑说，“你当时就是在这里撞死了我。”
我心中一惊，连忙仔细打量那座墓碑。果然，在墓碑的一角，我发现了一些血迹和撞击的痕迹。看来，那个女人说的没错，我真的在这里撞死了她。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无助地说，“你要我偿命吗？”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开口：“我不要你偿命，但我要你陪我。”
“陪你？”我愣住了，“你要我怎么陪你？”
“每天晚上，开这辆113路公交车来这里陪我。”女人说，“直到我找到下一个替死鬼为止。”
我心中一沉，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绝境。开这辆公交车来这里陪她？那岂不是每天都要面对这个恐怖的女人？
“我……我不能。”我颤抖着说，“我有家人，有孩子，我不能每天晚上都来这里。”
“那你就别想走了。”女人猛地扑了上来，双手死死地掐住我的脖子。
我挣扎着，但她的力气大得惊人，我几乎无法呼吸。我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当我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公交车上了。天色已经大亮，阳光透过车窗洒在我的脸上，带来一丝丝温暖。
我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发现上面留下了两道深深的掐痕。我知道，那个女人是真实的，不是幻觉。我昨晚真的差点被她掐死。
我挣扎着坐起身来，看着空荡荡的车厢，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我不知道那个女人会不会再来找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逃过这一劫。
但我知道，我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于是，我决定去找人帮忙。我下了车，沿着公路往城里走去。一路上，我回想起昨晚的经历，心中仍然心有余悸。
我走到警察局门口，犹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气走了进去。我把我昨晚的经历告诉了警察，希望他们能帮我找到那个女人，彻底解决这个麻烦。
可警察却告诉我，那个荒坟岭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女人，更没有什么113路公交车。他们怀疑我是不是精神出了问题，或者是吸毒产生了幻觉。
我无奈地离开了警察局，心中充满了绝望。我知道，警察是不会相信我的话的。我只能靠自己来解决这个问题了。
我回到家中，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也不出门。我整天提心吊胆，生怕那个女人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就这样过了几天，我实在受不了这种煎熬了。我决定再次去找那个女人，跟她谈判，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解决办法。
于是，我再次坐上了那辆113路公交车，开向了荒坟岭。一路上，我忐忑不安，不知道等待我的将是什么。
当我来到那座墓碑前时，发现那个女人已经在那里等着我了。她依然穿着那件黑色的衣服，脸色惨白，眼神空洞。
“你来了。”她看到我，冷冷地说。
“嗯。”我点点头，鼓起勇气说，“我想跟你谈谈。”
“谈什么？”女人看着我，“谈你怎么陪我吗？”
“不是。”我摇摇头，“我想找到一个解决办法，让我们都能摆脱这个困境。”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开口：“解决办法？你以为你能找到什么解决办法？”
“我不知道。”我说，“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女人冷笑一声：“好吧，那你说说看，你想怎么解决？”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说：“我想找到那个真正撞死你的人，让他来承担这个责任。这样，你就能安息了，我也能摆脱这个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