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明突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那里有一道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
伏婳继续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是挖出来，而不是被植入时候的伤口呢？”
小雨天真的笑了笑，“要是被植入的话，它们不可能会在你们伤口还没愈合的时候就将你们派过来。”
“那样太明显了，要知道我们智人虽然没有那些动物聪明，但是我们也不是笨蛋！”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自豪，在昏暗的光芒下显得尤为鲜明。
消毒区实际上是个三平方米的简易淋浴间，用特制的消毒液冲洗全身。
小雨拉动一根褪色的红绳，淡黄色的液体从四面八方喷洒而下。
她解释道，“这是为了去除追踪信息素，犬兵的鼻子能闻到三公里外的气味。”
她盯着两人，伏婳和奚明顿时明白过来，这是要他们也进去洗个澡的意思。
入乡随俗，两人只能照做。
好在这种地方是有帘子遮掩的，倒也不至于尴尬。
喷完出来后，小雨便带着他们往深处走去。
穿过消毒区，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改造而成的居住区，目测至少有半个足球场大小。
岩壁上凿出了数十个洞穴作为房间，中央空地上摆放着各种简陋的实验设备。
这里生活着至少两百名人类，所有人的眼神都和小雨一样清明。
中央空地被规划成数个功能区。
二十多个不同年龄的孩子围坐在一块桌子旁，聚精会神的上着课。
注意到伏婳的眼神，小雨解释道。
“那是从动物那边偷学过来的人，看他有点学问知识，便让他来教孩子们学习。”
西侧是占据了几平方米的数据。
其实是用超市废弃的货架搭成的三层结构，每一格都塞满了书籍。
“那些是从外面偷回来的书？”
伏婳指着那些书籍问道。
“不不不。”小雨摇着脑袋，“我们并非是偷的，准确的说是拿的。”
“拿？”
“对的，那些动物们丢弃在垃圾场的书籍，都被我们找回来了。”
小雨骄傲道，“我们还有一个流浪队伍专门守在垃圾场，就为了找动物们不要但我们很需要的东西。”
“认字课开始啦！”
一个扎着草绳辫子的妇女敲响挂在岩壁上的铁片，清脆的撞击声在溶洞里回荡。
二十多个孩子立刻围坐到中央空地的沙盘旁，还有一些成年的大人。
那是用废弃汽车门板做成的沙盘。
教书先生是个驼背老人，他颤抖的手指在沙面上划出歪歪扭扭的人字。
“这个字念人，是我们自己的称呼。”
孩子们跟着用树枝在沙上模仿，有个小女孩写反了笔画顺序，急得直咬嘴唇。
老人轻拍她的肩膀，“没关系，我六十岁才学会写自己名字。”
他转向伏婳和奚明，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你们……识字多吗？”
小雨拽了拽伏婳的衣角，“周爷爷以前是家养的人类，所以会几个字，现在他是我们这里学问最大的。”
伏婳抿着唇，看向奚明，“要不你来？”
奚明：“？”
“我向来不会应付小孩。”她解释道。
“我就……”会了吗？
奚明话还没说完，就被伏婳打断。
“你之前不是挺受欢迎的吗，而且认得字还不少。”
小雨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真的吗，您真的会认识很多字吗？”
奚明：“……”
伏婳的声音不小，在场的所有智人眼睛都发亮的看着他。
这种求知的眼神太过炽烈，让人不忍心拒绝。
他犹豫了半晌，终于点了头。
“太好了！”小雨兴奋地蹦跳起来。
奚明被孩子们簇拥着来到沙盘前。
他蹲下身，修长的手指在细沙上划过，写下一个端正的“明”字。
“这个字，是光明的意思。”他的声音低沉，却意外地温和。
孩子们发出惊叹，纷纷模仿着写起来。
有个小男孩写得歪歪扭扭，急得抓耳挠腮。
奚明握住他的小手，带着他一笔一划地重写。
“你看，先写日，再写月。”
他耐心地解释，“日月交替，就是光明永存的意思。”
伏婳靠在岩壁旁，看着这一幕，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很适合当老师。”
小雨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边，手里捧着几个野果。
“给，这是今天采集队带回来的。”
伏婳接过果子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水在口腔中爆开。
她突然注意到角落里有个瘦小的身影正偷偷往这边张望。
“那是谁？”她指了指。
小雨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表情变得复杂。
“那是小树，三个月前从繁殖中心逃出来的。他……不太合群。”
伏婳走近那个蜷缩在阴影里的男孩。
他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样子，脖子上还留着一圈明显的勒痕。
很可能是挣脱项圈时留下的。
伏婳蹲下身，与他平视，“你好，我叫伏婳。”
男孩警惕地往后缩了缩，但目光却被伏婳手中的野果吸引。
伏婳会意，将剩下的果子递给他。
“吃吧。”
男孩迟疑片刻，突然抢过果子狼吞虎咽起来，连果核都嚼碎了咽下去。
“他这是……”
小雨面色复杂，“因为小时候的经历，他很难相信别人，被我们带回来后，也没有主动接近过谁。”
“你还是第一个被他接近的人。”
伏婳轻拍男孩的背，“慢点吃，别噎着。”
男孩抬起头，脏兮兮的小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怯生生的笑容。
他伸出瘦弱的手指，在伏婳手心轻轻点了三下。
“这是什么意思？”伏婳不解地看向小雨。
小雨解释道，“他不愿意说话，所以会通过敲击次数交流，三下代表谢谢。”
厨房区是用废旧油桶改造的简易灶台，几个智人正在处理今天采集队带回来的食物。
看到小树，他们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
其中一个女人叹了口气，从灶台底下摸出半块黑乎乎的面包。
“给，这是今天的配额，别让其他人看见。”
小树接过面包，却没有立即吃。
他小心翼翼地掰成两半，将大的一半塞给伏婳。
“给我的？”伏婳微微挑眉。
男孩用力点头，又在伏婳手心点了三下。
小雨翻译道，“他在说谢谢你，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分享食物。”
伏婳勾起唇角，没有戳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