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您好，请问安卿鱼是住在这里吗？”
原本正抓着扶手缓慢上楼的老人听到声音，抬头看去，只见她家租出去的房子门口站了一个姑娘。她身材高挑，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逆着灯光站在那里看不清表情。
“哦，你找小安啊，你是他的同学吧，他是住在这儿。”她颤巍巍迈上最后一节台阶，走到房门口站定。
她的手上托着一碗热腾腾的西红柿拌面，正是准备拿过来给安卿鱼吃的。
“奶奶，您这是？”唐婉茹的目光落在那碗面上，随即又轻轻地落在眼前的老人身上。
“哦，这是给小安的，他租在我家，今天正好我孙子想吃番茄鸡蛋面，我就多做了一份拿来给他。他这是......还没回来？”
老人伸手拍了拍门，没有发现唐婉茹原本静静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因为她的话而移开。
“里面没人。”唐婉茹轻声说。
“不应该啊......”老人喃喃道，以往这个时候小安应该都回来了。她看了看手里的面，一只手伸进口袋掏出了钥匙。
“咔哒”锁孔转动，门被朝里推开。
里面是空间紧凑的一室户，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厨、卫分布在进门的两侧，房间内还放了一张书桌正对着窗台。房间内很整洁，即便陈设已有些老旧，也可以看出住在这里的主人很注意卫生，也很爱护家具。
老人走进房间，将手中的碗放在了桌子上，一眼便瞧见了放在桌子正中间的一张纸、一支笔、一个钥匙和一个信封。
“这.....这是”老人拿起纸，上面只有简单的两句话：李奶奶收，房租已交情，钥匙归还，另外你的亲孙子会爱上学习的。如果有人来找我，请帮我转告她，现在还不是见面的好时机，请不要心急，终有一天，我们会再见的。
“这......这多的都够买下我的房子了。”老人看着信封里厚厚的一沓钱，又不知所措地转身看向唐婉茹：“姑娘，小安这应该是......应该是走了。”
唐婉茹从刚才就站在门口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她在门没开的时候就没听到里面有任何动静，甚至连呼吸、心跳声都没有。此时她终于抬脚迈入了这间房间，走到老人跟前拿过了纸条。她一眼看完了上面的字，将纸条攥在手心里。
半个小时前，她将林七夜送出校门后就立即回到了音乐教室，当时教室周围已用警戒线围住，负责善后的人员还未到达，现场一个人都没有。
她走到蛇妖本体的尸体边，却突然察觉不对。只见原本完整的上半身此时从脖颈处被切断，蛇妖的头颅不知所踪。
断口处的痕迹可以说是凹凸不平又光滑。说它凹凸不平是因为可以看的出脖子不是被一刀切断的，而是经过与刀刃的多次摩擦，所以切口并不整齐。但说它光滑，则是因为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段流畅的切口，那切口平整又利落。这痕迹就像有人拿着一把小巧的手术刀，一点一点，连割带磨地将蛇妖的头给扯了下来。
唐婉茹几乎在瞬间想到了安卿鱼。
从被蛇妖本体和子嗣糊弄，到现在晚来一步错失了蛇妖头颅，唐婉茹在这一天的经历终于打破了她多年来的事事运筹帷幄、游刃有余之感。她感受到了一种很久未体会过的情绪——愤怒。这是一种比生气更强烈的情绪，让她在某一瞬间脱离了多年来愈发坚硬完美，却毫无人气的外壳，也让她终于意识到，这个世界远比她想的要复杂、有趣的多。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但她不会觉得是自己不够好、不够谨慎、不够有经验，她只会觉得是这些诡异、这些人太阴险、太狡诈、太能隐藏。
不过没关系，只要让他们都消失，就好了。
她在有人到来之前将教室内剩余的本体吞噬，趴在窗台上感受了一番体内愈发凝实的力量，身影一晃便离开了教室。
等负责处理善后事宜的人走进教室时，恍然间仿佛看到了一条巨大的、漆黑的蛇尾从窗边一闪而过，那尾巴上似乎有一部分鳞片是金色的，组合成一个古老又神秘的纹路。他下意识惊得后退一步，以为难陀蛇妖还没有被清理干净，但眼前的画面瞬间即逝，快的让他又觉得只是错觉。
待他看清教室里空空如也时，方才慌忙拨通了上级的电话。
“租房的！你给我出来！”
一个小男孩大叫着闯入了出租屋，他手里捧着一台电脑，屏幕打开着，电脑桌面上一条可爱的蓝色小鱼一闪而过，电脑变成了蓝屏，之后就跳出了许多个视频，全是网课补习班的教学视频。
小男孩见状气的还想张嘴大叫，正好对上了屋里人转过来的视线。他奶奶身旁站着一个人，那个人手里捏着什么皱巴巴的东西，正静静地看着他。
他的叫声卡在了嗓子眼。
那眼神让他本能地感到有些害怕，这种害怕无关乎外表、性别和年龄，而是一种近乎直觉的恐惧。
小孩子的直觉是最准的。
他紧紧闭上嘴巴，看向自己的奶奶。他的奶奶一无所觉，一点都不知道背对着她的大姐姐此刻看着他的表情丝毫算不上友善。
老人看着孙子没像往常般脾气上来就吵闹不休，略松了口气。她的儿子和儿媳在一场车祸中去世，只留下这唯一的孙子与她相依为命。她看着尚不懂事的孙子，想将他父母的那一份爱也一同补偿给他，可谓是有求必应。但这也让他的脾气日益见长，也不好好学习，成天沉迷在游戏里。她和小安说起过几次这孩子不爱学习，没想到小安临走前还特地为她孙子考虑......
哎，小安一向是个体贴的孩子......这信上的话，看着也不像是写给关系一般的同学的，就是不知道......这是不是小情侣闹了矛盾，竟然留了封信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