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田青文,合上房门。
陈钰来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咂咂嘴,笑吟吟道:“咱们俩前几天都是给没什么钱的平民治病,今天可算是逮到狗大户了,这核桃酥不错,快尝尝。”
说罢推了推桌子上的点心盘子。
程灵素凑过来瞧了一眼,坐在他左侧,拿了块糕点,咬了一小口,点头笑道:“好甜,沾了陈神医的光了,在我们那这都是地主老财能吃的,我平时可吃不起。”
“什么神医,你取笑我是不是?”
陈钰不禁莞尔,托着下巴瞧她吃点心:“我若是神医,你这神医的师父算什么?医仙么。”
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程灵素小脸微红,背过身道:“你就天天胡说。”
咽下点心后,她再度转过身来,微微笑道:“陈大哥,你现在是不是很高兴。”
“是啊。”
陈钰颔首,似笑非笑道:“有你陪着,自然高兴。”
“我...”程灵素一怔,被直球打的有点懵,待回过神,小声嗔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清亮的眼眸看向门外,嘴角微微翘起:“那田小姐大抵是瞧上你了,刚才来端了药去,走时候都依依不舍的,恨不得你开口留她。”
她笑容温和,有几分少女的顽皮:“陈大夫,陈爷,陈大哥,照这么发展下去,明天就要叫陈哥哥了,后天就要叫陈相公了,嘻~”
别说,就田青文那个性格,她估计真干得出来。
陈钰眼中掠过一抹揶揄之色,抬起头道:“你唤我一声陈大哥,我道你真心唤我,她嘛,就算叫的再亲热,倒也未必。”
程灵素本意就是提醒,聪慧如她,自然能瞧出田青文与那曹云奇、陶子安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
只是瞧见陈钰相貌俊秀,武功高强,便迫不及待的贴了上来,将两个追求者丢到一旁,如果只是馋陈钰身子,那还好些,若是有什么别的企图,就得小心了。
但见陈钰一切了然于胸,并未被田青文娇俏的外表迷惑,她稍稍松了口气。
看向陈钰的眼神多了几分敬佩,心道就这心智,哪怕是没有武功,陈大哥也不是一般人。
柔声道:“陈大哥,我素来不喜在背后说人坏话,免得有搬弄是非之嫌,但当初我跟随师父的时候,就听他老人家说过,天龙门分南北宗,北宗掌门田归农,江湖上叫他一声天龙剑,但此人道貌岸然,私底下做过不少坏事,很是狡猾卑鄙,我知道你武功厉害,但同这些人打交道,还是要小心些。”
陈钰见她满眼关切之色,笑道:“你是更想问,我为何要救这么个恶人是吧。”
程灵素微微摇头,声音清脆道:“师父是佛门中人,常怀慈悲心肠,他老人家在世的时候曾吩咐过我们几个弟子,既怀能随时取人性命的毒术,便要时刻注意,无论对方多么大奸大恶,都要给他一个悔悟的机会...不过我想,按照陈大哥的性格,应该不是想教化他才是。”
虽然认识没几天,但程灵素对陈钰杀伐果断的性格已经有所了解。
对方会去追杀她大师兄慕容景岳几人,又怎会无缘无故的救田归农。
陈钰站起身,悠悠道:“你既问了,我便告诉你其中缘由,这田归农不是一般掌门,他的父亲跟苗人凤的父亲,还有胡斐的爷爷,都曾是闯王李自成的护卫,当年闯王兵败前,藏匿了大量珍宝,而宝藏的线索,就在他们几个护卫后人手中。”
转头看向程灵素:“这田归农作为田家后人,一直想要独吞宝藏,所以才对苗人凤几番出手,灵姑娘,你师父教你慈悲,可跟你说过大小慈悲的区别。”
见程灵素点头,陈钰微微一笑:“宝藏落于他手,无非是供他个人享乐,若是被咱们拿到,用来接济百姓,岂不是更好?怎能便宜了这个恶人。”
程灵素瞬间了然,神情跟着肃穆起来,轻声道:“陈大哥,你这是大慈大悲,我愿助你,若是有什么吩咐,你就说吧。”
“我的吩咐就是...”
陈钰笑眯眯的在她面前坐下:“咱们就是到处义诊的夫妻,你现在就是陈大夫的妻子。”
程灵素小脸一红,抿嘴笑道:“那也要别人信才是,这神仙一样的丈夫,摊上我这么个...乡下丫头。”
“乡下丫头咋了,乡下丫头也没吃别人家粮食,就喜欢乡下丫头。”
陈钰微微蹙眉,轻轻握住她的小手。
“陈大哥~”
程灵素羞赧的垂下头,想要将手抽走,低声道:“好啦,我配合你就是了,别捉弄我。”
“那好,爱妻,睡觉。”
陈钰笑道。
程灵素红着脸蛋,余光看了眼那宽敞的大床,有些不知所措。
轻声道:“要不我睡板凳吧。”
“这板凳又不是你家的长条凳,怎么睡。”陈钰没好气道。
看出程灵素还是有些羞涩,于是温声道:“你睡床,我随便找个地方对付对付。”
说罢便学着小龙女林朝英的法子,要给自己吊起来。
给程灵素都看傻了。
良久,她扭过头道:“这床大的很,要不还是一起睡吧,你睡外边,我睡里边。”
“好!”陈钰答应的干脆。
大大咧咧的脱掉外衣,闭上眼躺在了床上。
程灵素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双颊晕红,吹灭了蜡烛。
但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那瘦小的身子小心翼翼的爬到里侧。
黑暗中,能隐约听见陈钰均匀的呼吸声。
程灵素只觉心跳的厉害,这种与人同床共枕的经历,是她从未有过的。
稍稍平复了下来,见被子都在自己这边,于是往上拽了拽,替陈钰盖了肚子。
躺下,合上眼,感觉双颊有些发热。
但随着倦意袭来,还是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
与此同时。
站在楼下,注视着二楼厢房烛火熄灭的田青文收回视线。
有些不解。
这两人真是夫妻?
想起程灵素平平无奇的那张脸,田青文忿忿不平,不禁想问“凭什么”?
一时间,嫉妒之心大起。
面对身旁陶子安不住的讨好,也全然没了平日的欢喜,只是心不在焉的敷衍了几句。
陶子安只当她是担心父亲安危,柔声道:“青妹,你放心,伯父一定会没事的。”
“嗯,谢谢你子安哥哥。”
田青文看了正满脸堆笑的他一眼。
不由得叹了口气。
子安哥哥啊,若论相貌,你也算得上俊秀了,可跟那陈大夫一比,简直啥也不是。
相貌相貌不如人,武功对方能将曹师哥按在地上摩擦,你又差得远。
唯一的优点也就是你占着个饮马川山寨少寨主的身份了。
却不知对方是什么来头。
田青文性格机敏,感觉陈钰绝对不像是游方郎中那样简单。
同陶子安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但听身后传来脚步声,乃是曹云奇捂着肿大的脸颊,脸色铁青的走来,冷声道:“师妹,师父叫你进去。”
田青文只是瞧了他一眼,便知曹云奇是在为之前挨打时她没有帮忙生气。
水汪汪的眼眸眨了眨,有些委屈道:“师兄,你哪里都好,就是性子太急了,爹爹说过你很多次,咱们行走江湖,千万不要想着老子天下第一,你受了伤,我心里也是很难过的,来,让我瞧瞧,上药没有。”
见她满面关切之意,原本恼火的曹云奇也瞬间没了脾气。
但还是压低声音,低低吼道:“那人不知道什么来头,师妹,我是为你好,你还是离他远一些。”
“不错!”
陶子安也连忙开口。
他虽素来与曹云奇不睦,争风吃醋,但眼下陈钰给他带来的压力更大。
田青文感觉自己不说什么,今天这两条舔狗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于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白了两人一眼,嗔道:“别胡思乱想,这不是爹爹受伤暂时还离不开他么,而且那姓陈的还带着老婆,我难道是水性杨花,明知别人有妻子,还要上赶着去勾引的贱女人吗?”
“你当然不是!”
曹云奇和陶子安急忙开口。
“那就好~”
田青文委屈的扁扁嘴:“若是你们这般看我,我会难过的,我现在去看爹爹,天不早了,你们早些回去休息吧。”
来到田归农床前。
这位天龙门北宗掌门此刻脸色惨白,程灵素煎的药镇痛作用很小,叫他难以忍受。
忍着剧痛,询问了战战兢兢跪在自己面前的田青文他昏迷后发生的情况。
只听田青文哽咽着说当时情况紧急,不切就得死。
田归农欲哭无泪,自己风流了大半生,不想今日竟失去了逞凶的利器。
虚弱的看着女儿,对方心里的那点小心思,他又如何不知。
但此刻再去计较,倒也没什么用了。
“你起来,爹爹同你说话。”
田归农沉声道:“刚才我也听你师兄说了,救我的这人绝不简单,青儿,你不觉得太巧了么?”
自己受了重伤,那么多大夫都没用,偏偏就冒出来个武功高强的,恰好能救他性命的。
“孩儿...也这么觉得。”
田青文附和道,偷偷去看田归农的表情:“但您之前昏迷着,孩儿想,还是等您醒来了,再由您来定夺,所以没让他们走。”
“你是看那人长得俊,不舍得他走吧。”
田归农冷笑道。
田青文俏脸微红,连忙开口:“女儿,都是为爹爹着想。”
“青儿...”
田归农叹了口气,脸色阴沉道:“爹爹行走江湖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只知这世间险恶,远超过你想象,你对你曹师哥,陶家的小子做的事我都清楚,但你要记住,这天下之大,不是所有男子都能任你拿捏,小心引火烧身。”
他这次栽了个大的,不仅没从苗人凤那里得到藏宝图,反而还丢了牛牛,心里是又气又恼。
眼下那对夫妻底细都没摸清楚,更是叫他惴惴不安。
实在是担心田青文犯蠢。
却不知他属实小瞧了自己的女儿。
田青文的母亲早死,与继母南兰的关系也一直不好,这么多年田归农对她不管不顾。
而在内部权力错综复杂的天龙门,从小耳濡目染的田青文早就掌握了一套自己的生存之道。
陈钰长得俊美,她很喜欢,但她非要留陈钰,绝非只冲着他的外貌。
田青文已经看出来了,北宗与南宗的矛盾愈发激烈,有朝一日,若是自家父亲死了,她能依靠的只有曹云奇、陶子安。
说真的,这两个人各有缺点,而且都很致命。
要想保持甚至超过现在的地位,她就必须借一位强人之手。
而只要能达成目的,田青文可以不择手段。
她微微俯身,娇声道:“我知道啦爹爹,您放心吧,我一定打探清楚那两人的底细,您只管修养身体便是。”
“再帮我写封信,明日叫信得过的人送到京城赛总管府上...”
田归农虚弱的说道:“还有,明日上午,你去请那陈大夫过来,我要,亲自试探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