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尸这两个字，不是直接回答凌越的问题。
解雨辰醒了，身体还有点虚脱，想要稍微坐起来找个可以借力倚靠的地方。
见他如此，凌越下意识伸手揽着他肩膀，让他斜靠在自己身上慢慢恢复体力。
黑瞎子墨镜后的眼眸看了她一眼，见她并无异色，继续道：“它们在牧尸。”
所谓牧尸，就像放牧一样。
不过牧的是被收集起来的来自各朝各代的古尸。
凌越暗道那玩意儿还挺有放牧天赋的，看那些古尸，一个个都白白胖胖，一看就养得很好。
除了等同于牛羊的白胖古尸，另外两种黑色的明显都是用人特意制作而成。
区别只在于其中一种行动敏捷，身手迅猛，还保留着相对正常的人形。
另一种则被抽去脊椎以外所有的骨头，就连头骨都被敲碎，整个人变成了一团软体动物。
凌越没有机会和长条状的黑影交手，黑瞎子和解雨辰却有过正面交锋。
黑瞎子说那玩意儿看起来软绵绵跟一团黑色液体一样，漆黑的皮肤下却和黑色人影一样镶嵌了密密麻麻的个体面积非常小的铜钱和铁制品，力气还非常大。
黑色人影是什么？到底是不是如它们头上的发髻和发饰表现出来的那般，真是蒙古人？
看到那种红色纹身，心里已经有了一点猜想的凌越和黑瞎子暂时没有多说。
不过黑影是什么，黑瞎子一提“垫棺尸”，凌越和解雨辰就都知道了。
所谓垫棺尸，其实是一种陪葬奴隶。
现代人很难想象古代封建制度下的贵族阶层都有哪些墓葬习俗，比如垫棺尸，需得专业的匠人用工具将选中的奴隶所有骨头拆出来，然后把头骨敲碎。
在这样的炮制工艺下，还要保证奴隶不会死。
然后通过某种技术，一点点软化奴隶的血肉，让它们更柔韧。
这个时候，匠人会把奴隶塞进一根竹管里，对其进行拉伸，就跟拉面师傅抻拉面一样。
黑影的皮没有被剥去，本色就是黑的，所以应当是那时候的蒙古人抓来的昆仑奴。
解雨辰稍微缓过来一点，出声道：“垫棺尸会在棺椁下葬的时候被一层层堆叠在棺椁缝隙里，然后被棺椁和封土堆压碎，尸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想到自己察觉不对，打出照明弹，转头看见那张和自己长相已有三分像的黑脸，以及黑脸上和他警惕时如出一辙的微表情，解雨辰皱眉：“可是这些垫棺尸不止尸变了，还会模仿别人的长相和神态。”
他停顿了一下，“其他垫棺尸我不确定，但我树上那只，来得比我们想象的还早，或者速度很快。有所动作之前，它在有意识的观察我。”
有了受害者现身说法，凌越和黑瞎子也对黑影有了更多了解。
比如黑影直接作用在人身上的“中邪”手段，是将手从人的后脑勺那里伸进去，受害者解先生的感受是脑袋一凉，继而一股剧烈的疼痛直击大脑，眼睛仿佛被什么东西从内部神经网揪住拉扯，然后就是眼前一片浓墨似的黑暗从四面八方向他扑拢过来。
当然，事后解雨辰也知道当时看见的黑，并不是黑暗朝他涌来，而是他的眼睛在往里翻。
这一点解雨辰没有多提，只是不自觉的抬手揉了揉眼睛。
——突然想做一套眼保健操。
把手伸进人的脑袋里这种事听起来很令人费解，无法判断黑影究竟是能够物理攻击的异变生命体，还是类似只有虚影的鬼祟之物，不过早年就遇见过长神仙的解雨辰和黑瞎子早已接受了世界上确实存在着这种奇异生物的现实。
凌越也了解过长神仙给人治病的方式就是如此简单粗暴。
所以三人在此并未多作探讨，而是商量起老叶是不是就是这样中招了。
黑影贴脸后对人造成的伤害显然十分霸道，歇了一会儿，解雨辰脸色依旧十分苍白。
不过他还是站了起来：“我们要去找老叶。”
不管人现在是死是活，总要有个交代。
凌越掏了个随身携带补气血的小药瓶塞给他，踩着树干把嵌在上面的手电筒抠了下来。
调整好暗光，这才转而问黑瞎子：“刚才那么多狗，蒙古人还有用狗陪葬的习俗？”
等解雨辰安静吃了药丸，黑瞎子忽然凑过来架起他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据我所知，应该没有，所以我们回去以后要关注的对象除了人，还要再加一条狗。”
忽然被他积极主动周到体贴的照顾惊了一下的解雨辰眼神里有短暂的困惑，不过很快注意力就落在了他们讨论的话题上。
解雨辰晃了晃被架起来的手，表示自己还没虚弱到这种地步。
成功解救自己的胳膊后，解雨辰揉着手腕若有所思：“好像到了这片草原，很多不应该发生的事都发生了。”
或者说，前世林就像一条隐形分界线。
过了这条线，草原就不再寻常了。
又仔细查看了一下被凌越割头的黑色人影，它身上红色的纹身早已消失不见。
着重关注它的手指，并没有明显属于张家人的发丘指。
凌越说不上来心里是松了口气，还是更添几分担忧。
不知道是被带走的过程遭到意外打断，临时被放弃了，又或是另有隐情，老叶在距离他们不远的树林间被发现。
人已经晕倒在地，面朝下趴着。
上前将人反过来，就发现他的眼睛在流血。
黑瞎子翻着人的眼皮子看了看，好在人的瞳孔翻出来了，对光线的反应也算正常。
不过肯定不能把人单独丢在这儿，谁知道那些黑影会不会想起来还有这一茬，转头又找回来把人叼走了？
解雨辰抬头看着另外两人，短暂沉思。
无论是放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个去单独探查古尸活动留下的痕迹，解雨辰都不放心。
让两人一起去？
那更别提了。
解雨辰可不止一次听无邪说这两人在地下活动中的运气到底有多“妙不可言”，他真怕人放出去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同理，他自己离队独自前往探查，二人外加一个昏迷的老叶能不能顺利回到营地都令人担忧。
况且进了草原后，这两人把他看得很紧，也不大可能会赞同。
思来想去，解雨辰无奈做出决定：带上老叶，等查明情况再带他回去。
看凌越没有异议的上手，同黑瞎子一起一左一右架起老叶，一股欣慰涌上解雨辰心头。
这次出来，凌越可算有了几分团队精神，没有像以往那样无组织无纪律，动不动就跑路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