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紫曦见女皇陷入沉思，也没有出声打扰。
她将这段时间的推测与今天得到的消息结合起来，得到了一个有些荒谬，却又很可能正确的答案。
女皇从思绪中回神，看向姬紫曦。
“不错，曦儿说得很有道理，倒是比朝堂上那些酸腐强得多，这一趟北狄之行，没有白去。”
女皇欣慰地说道。
“传旨兵部尚书林宛，按照皇太女的奏折内容，重新修改梳理，三日之内，拟定出符合大昭所有军队的激励政策，下发三军，即日实行！”
女皇跟身旁的张内掌事说道。
姬紫曦愣住。
没想到母皇竟然如此果断，她还以为这项政策从计划到实行，至少要在朝廷吵上半月有余的架才能敲定呢。
母皇只是看了奏折，与她聊了聊天，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敲定了？
“母皇英明！”
姬紫曦说道。
听了姬紫曦的话，女皇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明日就是耕耤礼了，你就代替朕去观礼吧。”
姬紫曦抬眸看向女皇。
“儿臣遵旨！”
……
仲春吉亥日，亲耕劝农桑。
三月二十一日，清晨。
京郊农田里。
三皇女姬紫筱身着一袭粗布麻衣，亲自载着耒耜等农具，带着三公九卿诸侯等一众官员，自城门口走到农事司专门为耕耤礼开辟出来的一块土地（耤田）上。
姬紫曦身为代天子观礼的皇太女，则是乘坐着御辇，慢悠悠的走在前面，有人端茶倒水，打扇遮阳。
一个时辰后，姬紫筱带着一众官员宗亲，来到耤田里。
耤田中设有一个农神祭坛。
姬紫曦在文武百官及宗亲的见证下，上香祭拜农神，祈祷今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祭拜完毕，三皇女姬紫筱走上前跪拜在农神祭坛前，姬紫曦取过农事司准备好的祭文，念诵完毕，将一袋在农神祭坛上供奉的种子亲手交到三皇女姬紫筱的手里。
待三皇女姬紫筱行完谢礼后，朗声道：“鸣农乐鼓，唱禾词歌，行躬耕礼！”
一时之间，鼓乐齐鸣，禾词歌起，三皇女姬紫筱手捧种子走向耤田。
两个耆老牵着黄牛，两个农夫扶着犁耙，三皇女姬紫筱左手执耒，右手执鞭，行三推三返之礼。
从耕的亲王侯爵及朝廷官员依次接受耒、鞭行五推五返和九推九返礼。
最后，由京城府尹，本地县令率领农夫完成耤田的全部耕作。
由三皇女姬紫筱亲自种下稻、黍、稷、麦、菽等五谷，还种上了高粱、荞麦、红薯等杂粮。
耕耤礼毕，众人皆松了口气。
姬紫曦正欲回宫复命，就见一副累到虚脱的三皇女朝她而来。
“九皇妹，你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姬紫曦双眸微眯，转身看向三皇女姬紫筱。
“你刚刚叫孤什么？”
三皇女有些呆愣，“九皇妹？”
姬紫曦神色微冷，“吴潇，掌嘴！”
吴潇身形一闪，出现在三皇女面前，低声道：“三殿下，得罪了！”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三皇女脸上，右脸迅速红肿，出现了一个手掌印。
周围的官员都呆住了，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姬紫曦冷声道：“三皇女，孤乃大昭皇太女，母皇钦定的镇北军主帅，有监国之权，论品级，论权利，孤皆在你之上。”
“耕耤礼虽毕，但百官仍在，你当称孤一声太女！”
姬紫曦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没想到以前从不计较称谓的皇太女，竟然开始立威了，这选的对象还是刚刚完成耕耤礼的三皇女。
这下有好戏看了。
三皇女捂着脸颊，眼中满是恨意，“姬紫曦，你莫要得意，今日之辱，本宫定会加倍奉还。”
姬紫曦冷笑，“孤等着你。”
“还有，吴潇，继续掌嘴！”
说完便拂袖而去。
啪！
又是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在身后响起。
姬紫曦嘴角轻勾，眼底一片漆黑沉寂。
自八皇女姬紫昉想要抢她马匹，将她推入险地的那一刻起，姬紫曦就已做好决定，不会再顾念骨肉亲情，要斗那便斗，她姬紫曦不惧！
回宫路上，姬紫曦拿出了吴潇刚送来的醉香楼情报。
这情报里有不少官员隐秘。
这些还多亏了醉香楼里的那位歌男。
有钱能使磨推鬼，姬紫曦几千两银子砸下去，终于将其收到麾下。
现在，京城最大的销金窟暗地里已经易主，明面上还是维持原状，只是那歌男从台前转为了幕后。
说起这醉香楼，与姬紫曦还有些渊源。
当初皇商许家许世林以一半家财换取姬紫曦手中的雀脑芎藭草，救她母亲与女儿性命。
那一半家财，姬紫曦没要，只要了粮草。
虽然姬紫曦没要，但许家还是给了。
姬紫曦让许家代为保管，继续用来经商开铺子，她与许家五五分账。
这一年来，当初的银钱已经翻了好几倍。
如今的姬紫曦，已经不缺钱了。
而这醉香楼，正是许家的产业。
知道了背后的东家是谁，剩下的就好办了。
不过一日时间，醉香楼就成了姬紫曦的产业。
不仅如此，许家老家主还带着许世林和许家独苗亲自前往东宫，愿意上交许家九成家产，向姬紫曦投诚。
这送到嘴里的富贵，姬紫曦自然来者不拒。
直接将其纳入麾下，只不过并没有要九成收益，只要了六成。
看完手中的情报，御辇已经到了宫门口。
刚进宫门，就有宫女来报，女皇宣她觐见。姬紫曦理了理衣裳，走进御书房。
“儿臣，拜见母皇。”
女皇摆了摆手，示意她起身，将一份名单递给她。
“这些人，你尽量与其交好。”
顿了顿，姬蓝鸢又补了一句，“至少不要与其产生不可调解的生死大仇。”
姬紫曦眉头微挑，“这世上竟然还有母皇都忌惮的人？”
姬紫曦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名单，翻开第一页，第一个名字就愣住了。
“穆瑞杺？”
姬紫曦眼眸微动，看向女皇。
“母皇，您认真的？”
姬蓝鸢沉默点头。
“此人，可以不在交好之列。”
姬紫曦：“……”
继续往下看。
“季长歌”
“苏瑶”
“缇逻”
……
看着上面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姬紫曦的眉头紧皱。
当看见最后一个名字时，姬紫曦双目死死盯着那三个字。
“沈君泽！”
“母皇，阿泽他怎么会在上面？！”
女皇见她满脸质问，微微扶额。
“你既然已经猜到了，就不要再装傻了。”
“曦儿，这段时间，你应当知晓了很多关于圣龙山的事情，包括微凡界。”
听到母皇终于谈及这个话题，姬紫曦知道，她一直想要解开的谜团就快要呈现出来了。
“是，圣龙山动作频频，如今连圣女都出现了，儿臣总有一种直觉，风雨欲来。”
姬蓝鸢点头，“你的直觉没有错，的确是风雨欲来。”
“这也是朕为何执意将你召回京城的原因。”
姬紫曦没有接话，她知道的信息还是太少，根本不知该从何问起。
“你见过老祖了吧？”
姬紫曦点头，“见过，可老祖不是仙逝数百年了，怎么会？”
姬蓝鸢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曦儿，你觉得武道之巅是什么？”
姬紫曦有些不想说出心中的答案，她这段时间在北狄接触到的很多人，都已经跨越了她所认知的武道之巅。
但她也只能说出心中的答案，她没有其他的选择，至少目前没有。
“武帝巅峰。”
姬蓝鸢点头又摇头。
“那是常人眼中的武道之巅，在真正的顶级高手，大势力眼中，武帝境界不过是连入门都达不到的一个超凡境罢了。”
姬紫曦双目微震，“入门都没有达到的超凡境？那真正的武道之巅到底是什么？”
姬蓝鸢抬头，目光透过殿门看向遥远的天际。
“曦儿，世人都追求长生不老，超凡脱俗，武道也是如此，所谓的武道之巅，是仙。”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涵盖了太多太多。
姬紫曦浑身一震，她从未想过这些。
她知道，原书的世界是武道为尊，她看到的结局，也是姬紫曦死后，不到一年，姬蓝鸢中毒身陨。
女主姬紫珺登基为帝，男主穆瑞杺成为帝后，自此完结。
姬紫曦嘴唇微颤，看向姬蓝鸢的目光带着不可置信。
“仙？”
她的心绪既紧张又期待。
若能成仙，若真有仙，谁不想搏一搏呢？
姬蓝鸢点头，“你所知道的圣龙山天运之人就是打破桎梏的棋子。”
姬紫曦皱眉，“为何是棋子？”
姬蓝鸢无奈一笑，“先坐下慢慢说吧，不必站着了。”
姬紫曦顶着有些泛白的脸，站起身，手里还不忘将名单合起来。
恭恭敬敬的放回御书房的御案上。
姬蓝鸢见她态度不错，满意了些。
随意挥手，一股清风拂过，姬紫曦只觉浑身清爽，就像洗了个澡般舒适。
低头一看，衣袍上因耕耤礼而沾染的泥点全都消失不见。
姬紫曦瞳孔微缩，有些站立不稳。
面对老祖姬红鸾的那种恐惧再次袭上心头。
如此手段，当真不知道她就是个顶着原身皮子的异界之魂么？
所谓棋子，是不是她也只是一个棋子？
姬紫曦垂下眼眸，将一切压进心底，并未展露半分。
她惊讶的抬了抬干净如新的衣摆，不可置信道。
“母皇，这难道也是仙的手段？”
姬蓝鸢摇头，“并非是仙，不过是超凡境附带的能力罢了。”
姬紫曦好奇，“母皇，超凡境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境界？”
“所谓超凡便是脱离了凡人的层次，体内元气开始萌芽，标志着从武者初步蜕变成修者，改修元气。”姬蓝鸢仔细解释道。
姬紫曦双眸微亮，“所以，武帝巅峰之后的境界，就是超凡境？”
姬蓝鸢点头，“不错，超凡境就是将内力转化为元气。”
“所谓天运之人，就是被各大势力送入神秘之地的人，若是不死，就能从里面带回有灵之物，帮助道元境的强者进入开灵境。”
姬蓝鸢看向姬紫曦，缓缓道。
“这些天运之人最大的作用，就在于此。”
姬紫曦被看得头皮发麻，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
“天运之人的选拔标准是什么？”
姬蓝鸢停顿几息，开口道。
“逆阴阳，掌乾坤，改命簿，筑道途。”
姬紫曦皱眉。
又是这句话，与管冢说得一模一样。
“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姬蓝鸢缓步走向窗前，看着外面碧蓝的天际。
“曦儿，有些事情，不知便还有选择，若知晓了，便是不归路了。”
姬紫曦浑身一震，她们果然知道了。
“为什么？这难道不是留着我的意义吗？”
姬蓝鸢转过头来不解的看着她，“为何这样说，你是朕的孩子，虎毒不食子，朕又怎会害你？”
缓了缓，姬蓝鸢轻叹一声道。
“有些事情，需要特定的地方，才可明说，曦儿，你只需要知道，若你不愿，无人可以勉强！”
姬紫曦苦笑，眼底闪着晶莹的水光。
她有得选吗？
她没得选！
不论是圣龙山还是其他的势力，都不是她一个小小的武皇初期可以抗衡的。
闭了闭眼，姬紫曦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的看向姬蓝鸢。
“还有多久？”
姬蓝鸢微微一叹。
“不足六个月。”
姬紫曦心中有数了，心中也大致有了个猜测。
“九月初九？”
姬蓝鸢眼中惊艳一闪而逝。
“不错，正是九月初九，每百年开启一次的神秘空间将会开启，被选中的天运之人将进入神秘空间。每个通过测试的天运之人可携带九十九个随行之人一同进入。”
姬紫曦没有再继续问下去，此刻的她心情有些沉重。
见她如此，姬蓝鸢眼底闪过一抹懊恼，是她太心急了，让曦儿误会了。
思考了片刻，姬紫曦准备先离开御书房，她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消化一下这些信息。
就在姬紫曦准备行礼告退时，姬蓝鸢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曦儿，母皇带你去个地方。”
姬紫曦一脸懵的被一掌拍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