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魔术口袋
无需多言，孙必振、李世界等人首先需要去取刘易斯的尸首，顺便把孙必振寄放在程立身那里的公平之矛取回来。
四人是通过碘酒之门进入地狱的，回到黄金矮林后，程立身亲自前来迎接，带着他们穿梭在黄金矮林弯弯绕绕的隧道中，最终进入了一处格外凉爽的洞窟。
洞窟里堆着一些水盆，显然是为了降温，几只小熊软糖正守在一只大水缸旁边，见程立身到来，它们敬了个礼，让开了道路，1427就站在水缸旁边，用水缸里的水冲刷一口棺材，多半也是为了给棺材降温。
1427号小熊软糖已经为刘易斯的尸体做好防腐工作了，它朝程立身点点头，掀开了棺材板，刘易斯的尸首就装在这口榆木棺材里。
孙必振等人走上前，默默看着棺材里的尸体，刘易斯苍白的脸浸泡在浓稠的蜂蜜之中，她的口罩被取了下来，露出那只铁嘴，正和孙必振在苦恼回忆中看见的一样。
正是因为这继承自马克沁的铁下颌，刘易斯不得不一直遮遮掩掩，如今，她死了，反倒不需要掩饰了。
看着刘易斯的死相，孙必振感到极度悲痛，几乎要哭出来，1427通情达理地合上了棺材，解释道：“蜂蜜可以防腐，但是坚持不了多久，我建议你们赶快动身，不然就……”
孙必振忙问：“就怎么？”
“……就臭了。”
孙必振悲伤地点了点头，他看着沉甸甸的棺材，不知如何是好。
程立身面色严峻，他看出孙必振是为棺材的重量担忧，附和道：“这棺材满是蜂蜜，确实不太好拿。”
“有啥不好拿的？我来！”
众人纷纷看向说话的李世界，只见他走到棺材旁，一挥衣袖，棺材就消失了。
李世界嘿嘿一笑：“此乃科教的法术，莫说是一个姑娘家家，就是你们一家子全死在这儿，我照样带得动！”
召潮司朝李世界翻翻白眼：“哼，真不吉利。”
听到这话，李世界不乐意了：“啥叫不吉利啊？什么吉利话都是假的！我跟你讲，要相信科学！相信科学！”
“我信你个鬼，科学能把那么大的棺材收进口袋里吗？这分明是法术！”召潮司不服气地说。
李世界急了：“你懂个锤子你懂！读书人的事情能叫法术吗？读书人的事，到底是科学的！是经过验证的！要相信科学啊，你们！”
李世界越说越乱，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微型虫洞”，什么“降维技术”之类的，除了李世界，其余众人都笑起来，洞窟内压抑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罢了！我和一帮混地狱密教的家伙说甚么科学呢！”李世界一甩手，闷头走开了。
孙必振朝程立身鞠躬，感谢他帮忙，程立身倒也没客气，只是拍拍孙必振的后背。
“必振啊，这个，你拿着吧。”
程立身将一双筷子拍在了孙必振怀里，孙必振一惊，用右手抓住金刚琢，冰冷的金属质感刺激他的手心，凛冽的炁游荡在筷子四周。
孙必振慌忙回道：“这！这怎么行！这是您的法器！”说着，要把金刚琢还给程立身，但程立身背过手，没有接。
“我既然给了你，你就拿着，等这一趟走完，回来还给我也不迟。”
“可是，您没了这个法器，是会失心疯的！”孙必振错愕地讲。
“这个你倒不必担心，我的疯病一方面是治疗光蛰病留下的业障，另一方面则是鎏金司的迫害。如今，鎏金司已死，我拿回两件法器之后，靠法器驱散了心魔，疯病已经痊愈了，不会再复发了。”
孙必振还是不放心，程立身笑笑，拍着他的后背，缓缓言道：
“你就放心拿着，一般人还真用不了这东西，既然你能用，那就用着，好钢用在刀刃上，不浪费。
对了，还有你的矛，我让1427给你取来，虽然你只有一条手臂，恐怕没法同时使用多件法器，但多件法器就多条门路，再不济也能帮你挡挡恶人的炁。”
孙必振感动至极，朝程立身鞠躬道：“程大夫，我孙必振感激您！”
“不必如此，要知道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人情，我帮你，也是因为你帮过我。”
程立身没再说话，他朝1427吩咐了几句，就走进了隧道，离开了。
1427很快取来了长矛，交给孙必振时，它小声问道：“救主把金刚琢借给你啦？”
孙必振点点头。
“那就对了，救主果真不疯了！”1427说起话来尖声怪气的，多半是有人教他刻意这么说。
“什么意思？”
1427解释道：“救主说过，他从来不欠人人情的，你们给了救主三个人情，救主自然要还你们三个人情呀！”
孙必振没有回应，他心里清楚，1427这句话多半是程立身教他的，毕竟1427才不懂什么人情，程立身帮助自己并不是人情交换，单纯只是他心善罢了。
“好了，东西都拿全了吧？我们走，事不宜迟！”李世界说道。
孙必振点点头，跟着他走出了洞窟，召潮司和孙露红紧随其后，就这样，四人正式踏上了前往呻吟公国的旅途。
三小时后，无光地狱，疱疹平原上，李世界、孙必振、召潮司和孙露红四人徒步前行。
李世界是个健谈的人，孙必振是个好问的人，俩人刚认识半天，就混熟了。
李世界走在最前面，孙必振则跟在他身后，二人一直在聊天，召潮司和孙露红则闷声跟在他们后面，一句话也插不上；孙露红一直拽着召潮司的衣角，也想和她聊天，但召潮司一脸死了老公的表情，完全无视了孙露红的撒娇。
另一边，孙必振却和李世界相谈甚欢。
“大圣，您真认识斯大林和罗斯福吗？”
“那还有假？我跟你讲，也就是第三史有个美术生考上美院了，不然慕尼黑三巨头跟我能凑一桌麻将！”李世界洋洋得意道。
“第三史？什么意思？”
李世界摇摇头，“这个太复杂了，机杼甚多，说了你也不懂，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从第一史一直活到了现在，算是老不死吧。”
孙必振是个听劝的人，既然李世界不想说，他也就不敢问，转换话题问道：“大圣，您那个收棺材的神通，能不能教教我？”
说着，孙必振挥了挥手里的长矛，苦笑道：“您看，我现在就一条胳膊，还要拎着这把长矛，身体不平衡，走路不怎么稳当。”
“这个倒不难，但我教归教，能不能学会就是你的事了。
这储物的法术并非我独创的绝技，而是地狱之内普遍流传的小把戏，其名为‘口袋术’，不同密教的叫法也各不相同，我喜欢称之为‘魔术口袋’。”
言出法随，李世界从道袍下方摸出一个大西瓜，又随手塞回道袍下方。
“你看，就是这么回事，这个法术并不能让东西消失，其实还是带在身上的。只要你拿得动，就能存在衣服下发，也不用担心硌得慌。
当然，魔术口袋能存多少东西，取决于你有多少炁；我是大祭司，炁取之不竭，你是凡人，还是省着点用，我看你虚的厉害啊……”
李世界的劝告，孙必振丝毫没听进去，他迫不及待地请求道，“如此玄妙！大圣，您快教我吧！”
“oK，我给你做个示范。”李世界掐指在孙必振的衣服上点了点，念咒道：
“欧几里得塞嗨喽吐柚（say hello to you）啊！好，现在把矛存进衣服里。”
孙必振睁大眼睛看着李世界，李世界也睁大眼睛看着他，“愣着干嘛？试试看。”
孙必振不敢相信，李世界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已经施法完成了，但李世界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麻溜的，法术已经生效了。”李世界戳了戳孙必振的领口。
孙必振点点头，硬着头皮把长矛往怀里塞，果然，长矛好像遁入了一只无形的口袋，重量还在，体积却消失不见了；孙必振惊喜地探手进怀里，能摸到长矛的柄，他抓着长矛在自己的衣服下方进进出出，好生得意。
“怎么样？我把法术收了，你自己试试。”
李世界说完，打了个响指，长矛顿时从孙必振怀里飞了出来，像火箭一样弹射到半空中，好悬没有伤到孙必振。
孙必振抓住半空中的长矛，举着矛念咒道：“欧几里得塞嗨喽吐柚。”
孙必振学着李世界的样子念咒，然后往自己的衣服上一拍，却无事发生，衣服还是原来的衣服，没有生出口袋来。
“不对，不对，你要念完整，是‘欧几里得色嗨喽吐柚啊’，科学是很严谨的，最后那个‘啊’字不能少，少了就没有效果！”
“啊，果然严谨！”孙必振一拍脑门，惊呼而出的“啊”字补全了法术，法术果然生效了：孙必振的脑门发出淡绿色的光芒，好像一个小型传送门。
看着不知所措的孙必振，李世界哈哈大笑起来。
孙必振很快反应过来，松开长矛，让公平之矛自己飞行，腾出右手摸了摸脑门上的魔术口袋。
对于不擅长观炁的人来说，这个魔术口袋是隐形的，孙必振摸到了魔术口袋的入口，想要找些东西试一试，看看能不能存储，但他不敢就这么拿着长矛往脑门里捅，于是将手伸进口袋。
“有了！”
口袋里除了程立身给的金刚琢，还有一堆鲛泪，孙必振不敢拿金刚琢做实验，于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鲛泪，这些东西他带在身上太久了，一直没机会用出去，现在拿来做实验倒也合适。
于是，孙必振抓起鲛泪，塞到了魔术口袋里，鲛泪很轻盈，没什么重量，孙必振索性把口袋里的鲛泪一股脑地扔到了魔术口袋里。
做完这些，孙必振突然意识到，这魔术口袋开在了自己脑门上，虽然别人看不见，但也可以摸到，不太安全，最好想个办法关闭它。
“大圣，这个魔术口袋怎么关闭啊？”
“关它干嘛？就开着呗！”李世界笑道。
看见李世界笑，孙必振意识到，自己脑门上的魔术口袋肯定不好看，“别啊！大圣，我看不见脑门上的情况，但想必是不好看你才笑的。”
李世界立刻止住笑，一本正经地胡说道：“哪有，其实挺好看的，你会观炁吗？”
“会。”
“那你看我身上，我身上也有类似的口袋，只不过我的炁是无色透明的，你需要细看。”
听他这么说，孙必振使出观炁的法术，定睛细看，确实如李世界所言，他的道袍下方隐约有无色透明的漩涡在打转，散发出淡淡的光，好像一簇又一簇的星云。
这时，孙必振突然想到了什么，问李世界道：“大圣，你说你的炁是无色透明的，莫非我的炁是有颜色的？”
李世界憋笑道：“是，不同密教的炁颜色各不相同，就跟《星球大战》里的光剑一样，不同的颜色有不同的含义。”
“《星球大战》？什么是《星球大战》？”
“哦，那已经是第一史的东西了，你不知道。”
提到第一史，李世界脸上总会露出一种淡然的落寞。
孙必振善于察言观色，见对方不想谈这个话题，也就识相地走开，去召潮司和孙露红那边，指着自己的脑门，问她们：
“你们帮我看看，我头上的魔术口袋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看着孙必振脑门上的绿洞，召潮司“噗嗤”一声笑了，但她没有直说。
孙露红则一本正经地歪头道：“唔，绿油油的。”
孙必振立刻明白李世界在笑什么了，他尬笑着跑回李世界身旁，由于只有一条胳膊，他只能单手合十，像和尚一样竖着右手，低声下气地祈求道：“大圣，行行好，我可不想戴着这个绿帽子……”
话没说完，孙必振突然大叫一声，捂着屁股跳开了，原来是召潮司冲上来在他腚上猛掐了一把。
“谁会给你戴绿帽子？别没事找事！”召潮司没好气的说道。
李世界被这滑稽的一幕逗笑了，他的笑点很低，像个孩子一样看什么都喜欢笑。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我说的是字面意义的绿。”孙必振捂着屁股，苦笑着走上来，在召潮司脸上亲了一口，召潮司这才面带红晕地走开了。
李世界当时就僵住了，他的笑容挂在脸上，迟疑片刻，喊道：“哇！你们当着一名道士的面秀恩爱！真不要脸！”
直到这时，孙必振才意识到，李世界身上的道袍不是cosplay，他当真是一名道士。
科教，曾经被称作科道，科道，顾名思义，信仰科道的人都是道士。
“大圣，道士也信科学的吗？”孙必振问。
李世界突然叹了口气，他的情绪变化极快，似乎上一刻还在尬笑，下一刻就陷入了思虑。
“唉……这就说来话长了，世人皆以为先有科道，后有科教，实则不然。事物是螺旋式上升的，先有科教，再有科道，最后又变回科教。
罢了罢了，伤心事儿不说也罢，你们看，快到骤雨平原了，我们停下来歇息歇息，进了平原，可就不能随便休息喽！”
李世界朝远方一抬手，孙必振朝彼方看去，唯有淡紫色的天际与橙色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