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昭阳目光如电,毫无退缩地直视着张超森那已然因期待而微微扭曲的脸:“哦?张县长说的这些‘支持’,听起来……力度倒是不小。”
他语气平淡,像是在评价一道菜肴,“如果我……拒绝呢?”
简短的五个字,犹如晴天霹雳。
猛然在华丽奢靡的包厢里炸开!
前一秒张超森脸上还密布着编织好的锦绣前程和诱人的利益网。
下一秒,那表情就像一幅精美的油画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撕碎、揉烂!
笑容瞬间消失!
快得像是被某种强酸腐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猝不及防的惊愕,随即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紧接着,一股被赤裸裸羞辱和彻底失败的狂怒,如同火山喷发的熔岩瞬间冲上头顶!
张超森整张脸都憋成了酱紫色。
精心打理的发型似乎都在微微颤动。
他放在桌下的手猛地攥紧桌布下的厚实衬布,用力之大,指节瞬间青白。
他呼哧喘了两口粗气,努力压抑着几乎要将桌子掀翻的暴戾,声音从牙缝里生生挤出来,每个字都带着冰碴子和浓烈的血腥味:“江镇长……”
他声音嘶哑低沉,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喉咙里滚动威胁的低吼,“你是个在官场摸爬滚打的聪明人……”
他死死盯着江昭阳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哪怕一丝动摇或伪装,却只撞上万年寒潭般的冷静与决绝。
“你应该知道……这绝对不是你最明智的选择!”
他猛地拔高声调,“识时务者为俊杰!”
“硬要往死胡同里钻,那不是有骨气,那是蠢!不识抬举!”
见江昭阳依旧巍然不动,脸上那嘲讽之意似乎更浓。
张超森心中最后一点幻想彻底破灭。
恐惧和暴怒交织下。
他再也顾不上任何伪装和官场体面,彻底撕开了温情的面纱,露出了狰狞的獠牙和赤裸裸的威吓:“江昭阳!”
他第一次直呼其名,带着不加掩饰的深仇大恨,“政治这玩意儿,水深得很!”
“朋友多了路好走,敌人多了……哼!”
他鼻腔发出重重的一声冷哼,眼中凶光毕露,“那是什么后果?!”
“你这是在威胁我?”江昭阳的声音陡然提高几分,带着凛然不可侵犯的质问,目光锐利如鹰隼,毫不退缩地迎上张超森的视线。
这一声质问,不仅是要对方确认这威逼的性质。
更是将这肮脏的威胁摊开在桌面上!
“威胁?!”张超森像是被这两个字彻底点燃了引信,腾地站起身来,椅子腿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他双手猛地撑在沉甸甸的紫檀餐桌上,身体前倾,居高临下地逼视着纹丝不动的江昭阳,面容扭曲,双眼赤红:“我只是在提醒你!江昭阳!”
“看在你这位置来之不易的份上!”
“是好心给你指条路!”他咬牙切齿,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江昭阳脸上。
“现在收手!对林维泉、唐杰那几个该死的蠢货,你想怎么查就怎么查!”
“该判就判!该杀就杀!我张某人绝不插手半句!”
“那是他们罪有应得!”
“但是!”他话锋猛然一转,语速快得近乎疯狂,“有些线,过界了!就不能碰!”
“不该知道的装聋作哑就行!”
“从此以后,那些事就当没发生过!”
“琉璃镇这片天,由你江昭阳罩着!县里的路,有我张超森给你铺!”
他的声音再次降低,充满了“最后通牒”的意味,一字一顿:“得饶人处且饶人!适可而止!懂不懂?!”
“大家相安无事!各自发财!各自高升!”
“这才是官场的生存之道!”
“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人!”他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在这隔音极好的豪华包厢里嗡嗡作响。
图穷匕见!
所有粉饰的假象被彻底扯下。
这不再是利益谈判,不是权力和解。
这是张超森在拼尽全力、威逼利诱齐上阵,逼迫江昭阳签订一份肮脏的“休战协定”。
将腐败的根须截断在琉璃镇这一层,保他张超森自己的安全荣华!
面对张超森这如同输红了眼的赌徒般歇斯底里的咆哮和赤裸裸的威胁。
江昭阳没有动怒,反而缓缓地靠向椅背。
他甚至轻轻地嗤笑了一声。
这笑声很短促,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
狠狠抽在张超森那张疯狂的脸上!
张超森的身体瞬间僵直,撑在桌上的手臂肌肉贲张如铁石。
江昭阳脸上的嘲讽尽数敛去,眼神锐利如开刃的古剑。
他左手倏然伸出,不是去拿那个致命的信封。
而是用两根修长的手指的指甲,如同拈起一枚毒蝎,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厌恶,牢牢钳住信封的一角!
在张超森惊恐、愤怒、难以置信的目光聚焦下。
他手臂平稳地一挥。
将那装着银行卡和所有丑恶许诺的信封,精准而有力地推回到张超森面前那盛着半碗珍馐美味、油光可鉴的骨瓷汤碗旁!
那个位置,离张超森很近。
金黄色的信封边角,甚至沾上了一星半点的油污。
这个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和宣判感。
江昭阳的声音随之响起,冷冽,清晰,掷地有声,每一个音节都像冰锤敲击在张超森心头的最后防线。
“张县长,”江昭阳的目光如同审判,穿透张超森惨白的脸孔,“作为你的下级,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
他的语气平静得可怕,每一个字却重若千钧:“其他的且不说!”
“利用职权,搞这种私相授受、权钱交易的勾当,组织上会怎么定性?”
“作为县委主要领导干部,无视党纪国法,公然如此拉拢腐化下级,拉帮结派搞团团伙伙。”
“还想长期培植个人势力……这种行为,”他微微顿了顿,眼神冷得像刀锋划过寒冰,“按规定,该受什么处分?”
“你心里真的不清楚吗?”
“啊?!你……!”张超森如遭雷击!
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惨白如纸!
他身体剧烈一晃,右手下意识地扶住桌子边缘才没有栽倒。
江昭阳的质问,像烧红的铁钳,狠狠烫穿了他虚张声势的盔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