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下马的下马,出轿的出轿。站到这个位置的不是京官就是富商,哪个不是人精?大伙看了眼周围,打过招呼后自动寻找相应的位置站立。
没有人越矩,除了林昭月和杜春枝。
林昭月被贴身董嬷嬷扶下马车,周围乌央乌央全是人,都在翘首盼望。大伙站好之后,乘坐的车马都挪走,免得互相冲撞了。
林昭月站定之后,立刻感受到周遭的目光,甚至能听见别人小声议论她。
“竟然真是林昭月?刚才还寻思是不是有人假冒的,只为逗大伙一乐,没想到她真来了。”
“呵,当年王爷前途未卜,她跑得比谁都快,当真是薄情寡义。不过人么,总是要趋利避害的,想保命倒也无可厚非。可如今王爷重返京城,她又跑到这儿来,还自称景王妃,未免太不要脸。”
林昭月气得肝疼,她今天出发之前已经做好准备,知道自己会遭受非议。只是没想到这帮人议论得这么大声,还这么不留情面。
前面的马车里,杜春枝也被余庆扶了下来,随后出来的是孟庆娘,是被杜玲珑扶下马车的。
林昭月眯起了眼睛,这几个人之前就混在一处,今天竟然坐同一辆马车,裁一阕和春泽楼果然是穿一条裤子的。
她盯着杜春枝看,这位当家很会享受,很舍得往身上堆银子。
杜春枝的衣料,是京中最流行的明光锦,也是裁一阕独有的面料。衣领边缘用珍珠翡翠点缀,首饰也相映成趣。
这一身看似低调,却质地上层,其实比自己身上的还要华贵。
若自己还是景王妃,岂会被一个商户比下去?
林昭月越想越气,若不是杜春枝拿来棋谱,闻逸怎会哄走霓裳?若没有这本棋谱,那几张古画怎会丢失?都是她!都怪她!
杜春枝下了马车,刚好也看见了林昭月,她瞥了一眼就跟没看见似的,急着往前面看。
玲珑笑道:“娘,您快瞧瞧,这位开过成衣坊的林夫人,穿得是咱们裁一阕的衣裳。”
唰,周围的目光全盯着林昭月的衣服。
“没错没错,这个花样是孟大家月初做出来的,林夫人买得还是个时兴式样。”
“为啥穿裁一阕的衣裳?她不是有个成衣作坊?”
“叫人给告了,没了。”
“谁把她告了?”
“不晓得是谁,那段日子霓裳嚣张得很,衣裳不好好做,做差了还不赔钱,该!”
大伙说话不讲情面,林昭月却仿似听不见这些,蹙紧眉头问道:“杜玲珑,你叫她什么?”
玲珑道:“我喊了那么大声的‘娘’,你没听到?”
林昭月难以置信,“你再说一遍,杜春枝是你娘?”
“没错呀。”
“你跟你娘姓?”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你们竟是母女?”
玲珑道:“这很奇怪吗?”
林昭月以往的疑惑迎刃而解,“原来你们是一家人!怪不得她派人到我作坊找茬,又去官府告我的状,你们勾结起来败坏我作坊名声,好把主顾都挖过去!”
“还用得着挖,告你之前,霓裳还剩几个老主顾?”杜春枝笑笑,“做得不好又不赔偿,告你活该!技不如人又不上进,就该落败!”
林昭月的火腾地就上来了,正要跟杜春枝好好掰扯掰扯,她哥林暄从后面走过来,提醒道:“王爷马上就到,好生等着就是,切莫另生枝节。”
林昭月捏紧了拳头,也知道现在发作不是时候,她睨着杜春枝,冷声说道:“真是没想到,杜当家早就进军京城,要在这儿分一杯羹了。你别忘了,那春泽楼原是我景王府产业。”
杜春枝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瞧你这话说的,别不是得了癔症?”
“那酒楼你是怎么拿去的?”
杜春枝笑道:“你猜。”
“无论怎么到你的手,最终还是要还回来的。”
玲珑噗嗤笑了,脆生生道:“怎么青天白日的,有人做起梦来?还以为自己是当家主母呢?你怎么不想想,我娘能经营春泽楼,为啥就不是景王府授意?你再想想,春泽楼是哪个春?哪个泽?”
林昭月和林暄的脸色都变了,孟庆娘在旁边一直都懵懵的,听了这话猛地一激灵,“玲珑,你莫要开玩笑!”
杜玲珑笑得嘎嘎的,“这可不是顽笑话哦。”
孟庆娘拉住玲珑的手,说得又急又快,“我原本以为,春是师傅的春,泽是师公的泽,可你竟提到景王府!我原本还想,师公名字跟那位一样,到了京城是不是要避讳,难不成……”
玲珑笑眯眯地学她,“难不成……”
“难不成我师公是……”
“你师公是……”
庆娘比较内敛,她早就觉得师公不是一般人,这会儿全对上了,却不敢说得那么直白。
“是景王府说得最算的那位?”
玲珑拍手大笑,林昭月也不知道该不该信,气得指甲都要掐断了。
林暄冷静下来,喝道:“大胆,竟敢在这儿胡乱攀扯,景王府追究起来,你们可担待不起!”
这回,连周围的人都觉得这俩姑娘托大,只是大多数人都是裁一阕和春泽楼的主顾,言辞便没那么激烈。
“孟姑娘,你手艺是极好的,但是切莫信口雌黄,快将刚才的话收回。”
“那小姑娘,可不兴瞎说八道,刚才的话咱们就当没听到。”
“杜当家,你家小辈得管管了,祸从口出啊!”
杜春枝笑而不语,朝大家一拱手,“今日杜氏锦瓷进京,后天便是黄道吉日,锦瓷开张大吉。我家瓷窑是老师傅亲手搭建,一干匠人心灵手巧,我家瓷器瓷质细腻,釉色美不胜收,到时还请诸位前来捧场。”
她给余庆使了个眼色,“还愣着做什么,把告示发一发。”
余庆赶忙解下身后大包袱,打开来,里面是一沓一沓抄好的告示,小张的告示逢人就发,大张的直接贴在告示栏上。
众人:“……”
真不愧是生意人呐,竟然趁人多的时候宣传她家瓷器。这下可好,全京城都知道这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