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楚若涵沉沉睡去。
顾君泽替她掖好被角,起身,理了理衣袍,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一个人出了国公府,方向,直指皇宫。
子时,宫门早已下钥。
禁军正在巡逻,忽见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来,速度快得惊人。
“什么人!站住!”
禁军们大惊,瞬间拔刀,火把的光照亮了来人的脸。
影青心头一跳,差点想开口呵斥。
没看见那是镇国公吗?
可眼前的情景,却让他把话咽了回去。
所有禁军都认出了顾君泽,但无人敢上前,也无人敢放行。
三更半夜,手持令牌亦不可入宫,这是死规矩。
可顾君泽连看都未看他们一眼,径直朝着宫门走去。
无人敢拦。
影青跟在后面,满心困惑。
宫门都落锁了,到底是什么天大的急事,非要此刻闯宫?
顾君泽如入无人之境,直闯皇帝寝宫。
守夜的太监们见镇国公顾君泽大步走了进来,面沉如水。
“国、国公爷……”
顾君泽没理会他们,径直走进去。
守夜的太监们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想去通报,却被影青一人拦下。
寝宫的门被“砰”地一声推开。
刚和美人躺下的赵允慈被惊得坐起,还没看清来人,就被人一把从龙床上薅了起来,力道大得让他差点跌下床。
赵允慈睡眼惺忪,看清来人后,龙颜大怒。
“顾君泽!你三更半夜发什么疯!朕的后宫是菜市场吗!想来就来!”
顾君泽面无表情,将他往旁边一推,开门见山。
“臣,要告假。”
赵允慈愣住了,以为自己没睡醒听错了。
他揉了揉眼睛,随即不耐烦地摆手。
“准了准了!赶紧给朕滚!”
他躺回去,刚拉上被子,又觉得不对劲,多问了一句:“你要歇多久?”
顾君泽沉吟片刻,极其认真地回答:“先歇个两年吧。”
“噗——咳咳咳!”
赵允慈一口气没上来,被自己的口水呛得猛烈咳嗽起来。
他从床上弹起来,指着顾君泽的鼻子。
“两年?!你怎么不干脆告老还乡!你当这镇国公的爵位是摆设吗?!”
顾君泽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臣妻有孕,身子要紧,臣要亲自照料。”
赵允慈气得想打人,在床边来回踱步。
“你府里养的那几百口人都是废物吗?连个国公夫人都照顾不了?要你亲自照料?”
顾君泽眼皮都没抬一下。
“臣不放心。”
四个字,理直气壮,噎得赵允慈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他强压怒火,决定跟他谈国事。
“北燕最近又有异动,边关陈兵,蠢蠢欲动。你这个战神撂挑子不干了,谁去镇着?”
顾君泽像是早就想好了。
“他们不敢大动。”
“若真有十万火急的军务,送到我府上,我会处理。”
赵允慈彻底没话说了。
还给你送到府上去?
他这个皇帝,还得派人给你送奏折?
他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么嚣张的!
顾君泽见他不再言语,便当他是同意了。
他一拱手,“多谢皇上准假。”
说完,他转身就走,留下赵允慈一个人在寝殿里对着空气咆哮。
影青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动静,嘴角抽搐,默默地给自家主子兼姐夫,竖了个大拇指。
这世上,敢这么跟皇上说话还全身而退的,也就镇国公一人了。
赵允慈这下彻底没了睡意。
他看着旁边被吓得瑟瑟发抖的美人,烦躁地挥了挥手让她滚。
一个人坐在龙床上,越想越气。
顾君泽说罢工就罢工,一罢工就是两年!
可怜他这个皇帝,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日日都要对着堆积如山的奏折,兢兢业业,全年无休。
这皇帝当的,还不如他一个臣子过得舒坦!
次日清晨。
镇国公为照顾有孕的妻子,不惜夜闯皇宫,向皇帝告了长假两年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朝野。
满京城再次哗然。
从王公贵族到平民百姓,所有人对顾君泽的“宠妻狂魔”行径,都有了一个全新的,高山仰止的认识。
京城里最大的茶楼,说书先生的惊堂木还没拍下,底下的茶客们早已议论得热火朝天。
“听说了吗?镇国公为照顾有孕的夫人,向皇上告了两年长假!”
“听说了,昨儿半夜闯的宫门!真是闻所未闻!”
一个穿着锦缎袍子的商人撇了撇嘴,呷了一口茶,满脸不屑。
“这镇国公打仗是把好手,怎么在后宅之事上如此糊涂。哪个女人不生孩子?至于闹得满城风雨,连朝政都不顾了?”
他对面一个瘦高个儿的男人连连点头,压低了声音:“可不是嘛!我看他就是被国公夫人拿捏得死死的!”
“你们瞧瞧,这么些年,他府里连个妾室通房都没有,这成何体统!堂堂镇国公,竟是个惧内的!”
“放着天大的功业不要,回家伺候婆娘,真是丢尽了我们男人的脸!”
一时间,茶楼里附和声四起,男人们说起顾君泽,无不摇头叹息,言语间充满了鄙夷和看好戏的意味。
而在另一边,京中贵妇们的圈子里,风向却截然不同。
“听说了吗,顾公爷为了夫人,两年不上朝了呢!”
“何止啊!我听我那在禁军当差的表哥说,公爷是半夜直接闯进去的,把皇上都从龙床上给薅起来了!”
“天呐!”有夫人用帕子掩住嘴,眼中却闪烁着艳羡的光,“国公夫人真是好福气!这天底下,哪儿还能找出第二个这样的夫君!”
“谁说不是呢。想那顾公爷,凭一己之力挣下这泼天的富贵和地位,却依旧将夫人捧在手心里。”
“我家那位,别说为我闯宫门了,便是让他多说句软话都难如登天!”
女人们凑在一起,谈论起楚若涵,字字句句都是羡慕。
嫁得如意郎君,夫君有天大的本事,还只独宠她一人,这简直是所有女人的终极梦想。
镇国公府内,暖意融融。
楚若涵靠坐在床头,身上盖着锦被。宋如烟正坐在床边,削着一个水灵灵的苹果,嘴里却一刻不停。
“你是没瞧见外面那些男人的酸样!说君泽惧内,说他被你拿捏得死死的!”
宋如烟说得眉飞色舞,好像亲眼见着了似的,“还有那些女人,一个个眼珠子都快羡慕红了!现在全京城的女人,谁不把你当成神仙一样供着!”
海棠在一旁整理药箱,也忍不住插嘴:“是啊夫人,奴婢今天去给您抓药,药铺的掌柜娘子都拉着奴婢问了半天,说您到底是有什么妙法,能让公爷这般死心塌地。”
楚若涵听着两人绘声绘色的描述,无奈摇头。
顾君泽端着一碗刚熬好的安胎药走了进来,一双深邃的眼眸里,只有床上的人。
宋如烟见状,识趣地拉着海棠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屋子里安静下来,楚若涵抬眼看向他,眼底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
“我今天听说了不少关于你的传闻。”
顾君泽拿起药碗,用勺子轻轻搅动,吹了吹,没说话,只用眼神示意她继续。
“夜闯皇宫,只为告假。”楚若涵看着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忍不住轻笑出声,“顾君泽,你还真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顾君泽将一勺温度刚好的药汁递到她唇边,动作自然无比。
只沉沉地应了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