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得毫无征兆，药田的草叶还保持着倾斜的姿态，却骤然僵在半空，连最细的绒毛都不再颤动。萧逸云指尖的玉盒烫得惊人，里面的还魂草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根须在盒底疯狂抽搐，叶片卷成一团，边缘泛出诡异的焦黑——这是它感知到极凶之气时才有的反应。
他贴着药田边缘的矮墙往后退，靴底碾过干枯的药渣，发出细碎的声响，在这死寂里格外刺耳。腰间的短刀被冷汗浸得发凉，刀柄上的缠绳勒进掌心，留下几道红痕。
“谁在那儿？”萧逸云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怕惊散了空气里凝固的危险。
暗处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比蛇爬过草叶更轻。玉盒里的还魂草突然炸开，碎成几缕青烟，萧逸云瞳孔骤缩——这是遇血光的征兆。他猛地旋身，短刀出鞘的瞬间，月光恰好从云缝里漏下来，照亮墙头上一闪而过的黑影，那人手里握着的，正是他白日里丢失的药锄。
“偷药的小贼，敢在萧某的药田撒野？”他话音未落，黑影已从墙头跃下，药锄带着风声劈过来，锄刃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显然刚刨过他精心培育的还魂草根。
萧逸云侧身避开，短刀擦着锄柄削过去，火星“噼啪”溅起。借着这瞬间的光亮，他看清对方蒙着面，嘴角却咧开个诡异的弧度，喉间发出嗬嗬的笑声，像被掐住的夜猫。
玉盒在掌心发烫，残留的草屑粘在皮肤上，竟像烧红的针在刺。萧逸云忽然明白，这不是普通的偷药贼——对方的步法带着刻意模仿的踉跄，却在落脚时暗藏杀招，分明是冲着他来的。
风依旧没动，药田像块冻住的绿绸缎，只有两人的喘息和兵刃相击的脆响在低空撞来撞去。萧逸云手腕翻转，短刀逼向对方咽喉，却见那人突然栽倒，像被什么绊了一下，药锄“哐当”落地。
“饶……饶命……”黑影抱着腿哀嚎，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蒙布滑落，露出张蜡黄的脸，竟是药铺的账房老刘。
萧逸云的刀停在半空，玉盒里的余温还在灼烧掌心。老刘平日里连鸡都不敢杀，此刻却握着沾血的药锄——这背后的蹊跷，比这死寂的夜更让人发冷。
他低头看了眼掌心焦黑的草屑，忽然想起师父说过的话：“还魂草惧血，更惧藏在暗处的人心。”风不知何时又起了，草叶沙沙作响，却再没了刚才的生机，倒像是无数只眼睛，在暗处静静窥伺。
黑衣人从树后转出，靴底碾过枯脆的草叶，发出“咔嚓”一声轻响。他脸上蒙着灰布，只露出双闪着冷光的眼睛，声音像磨过砂石：“你师父没告诉你，还魂草最喜食心术不正者的血么？”
他抬手掀开腰间的布袋，里面滚出几粒暗红的草籽，落在地上瞬间生根，抽出的芽尖泛着诡异的紫。“你以为老刘袖口的泥是普通的黑？那是被这草汁泡过的——他偷采药圃的还魂草去喂黑市的蛊，王婶早被他拿家人要挟着打掩护。”
风卷着草叶扑到脚边，黑衣人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铁锈味：“你师父当年就是发现我们用还魂草养蛊，才被……”
话没说完，他猛地侧身，一支淬了药的短箭擦着他的耳际钉进树干，箭尾还在颤。黑衣人扯下灰布，露出张布满疤痕的脸，赫然是平日里负责看守药库的老林。“可惜啊，你跟你师父一样，太信那些草了。”他舔了舔唇角，指尖扣住腰间的弯刀，“今天，就让这草尝尝你的血。”
草叶突然剧烈摇晃，那些刚抽芽的还魂草疯长起来，藤须像蛇一样缠向老林的脚踝——它们果然在追着心术不正者的气息。老林咒骂一声，挥刀斩断藤须，却见断口处涌出暗红的汁液，溅在他手背上，瞬间烧出几个燎泡。
“你看，”暗处传来清朗的声音，萧逸云不知何时站在药圃边缘，手里还捏着张弓，“我师父说的，从来都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