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记忆悠然一枕槐安 贰
白曦悦：“那你......要去哪里？”
元清音却回道：“你可以不用跟着我的。”
“不不不！从前是我想不明白，这才让我们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厚。”
这一次，她不想这么轻易就放手了。
元清音无奈叹了口气，便也随着她去了。
两人并肩而行，脚下的道路仿佛被时间拉长，不知不觉间，一座古色古香的客栈出现在眼前。
这一路走来，基本上都是白曦悦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不停地讲述着近些年来发生的种种趣事和奇闻异事。然而，元清音却始终表现得有些沉默寡言，对于白曦悦的话语，她要么只是轻轻地应一声“嗯”，要么微微地点一下头。不过，白曦悦似乎并未察觉到有任何不妥之处，依然兴致勃勃地继续讲述着那些或有趣、或惊险的故事。
尽管元清音其实对这些事情大多已经有所了解，但她并没有去打断白曦悦的兴致，而是静静地倾听着。
终于，两人走到了客栈的前台处。掌柜的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这两位气质不凡的客人，心中暗叹这二人定然身份非同一般。他连忙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热情地询问道：“两位客官，一路辛苦了！不知您们想要品尝些什么美味呢？”
白曦悦闻言转过头来，看向身旁的元清音，眼神中带着一丝询问之意：“怎么样，要不要吃点东西？”元清音轻点了一下头作为回应。
得到肯定答复后的白曦悦立刻转回头，对着掌柜豪气地说道：“那就把你们店里的招牌菜都给我们上一份吧！”
掌柜的一听，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赶忙应声道：“好嘞！两位客官请稍等片刻，您们先找个舒适的座位坐下歇一歇，我这就让后厨赶紧准备，保证很快就能将美味的菜肴送到您们面前！”两人找了一块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就在此时，周围众人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元清音与白曦悦，当他们看清二人的模样后，便再也无法移开视线，那眼神时而飘忽不定地朝她们身上瞄去，时而又故作镇定地迅速收回，但没过多久，又会不自觉地再次偷瞄过来。
尤其是元清音，那张脸以及垂落在双肩上的乌黑秀发，实在太过引人注目。人们越是盯着她瞧，心中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便愈发强烈，仿佛曾经在某个重要场合或者遥远记忆中有过一面之缘，但绞尽脑汁也想不起究竟是在哪里见过这位佳人。
而另一边的白曦悦对周围人的关注浑然不觉，只见她从容地取来两只茶杯，正欲抬手为元清音斟茶之际，突然间，身旁不知从何处冒出了几个身影。定睛一看，这几人皆是一副流里流气的模样，看上去便是长期在江湖闯荡、不务正业的闲散之人。
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家伙二话不说，猛地将手掌重重地拍打在元清音二人所坐的桌子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同时扯着嗓子高声叫嚷起来：“嘿！我说二位姑娘看上去像是仙人啊，怎会屈尊在此等简陋之地用膳呢？”
面对这不速之客的无礼举动，白曦悦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不卑不亢地回应道：“怎么？仙人就不用吃饭吗。”
只见那人连连摆着手，说道：“不不不，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看到这位姑娘的时候，总感觉特别熟悉。”说着，他伸出手指向了对面的元清音。
众人的目光也随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纷纷打量起元清音来。只听那人继续喃喃自语道：“墨发发，紫瞳，尤其是眉间那颗宝石……这模样真是越看越觉得眼熟呢！”
然而，他的话音尚未完全落下，站在他身旁的另一个人突然恍然大悟一般，迫不及待地插话进来：“对，对，对……就是她！”声音中带着一丝惊讶和难以置信。
孟渝妖女！
听到这个称呼，原本神色淡然的白曦悦不禁微微皱了皱眉，脸上露出些许不悦之色。她用力地扯了扯嘴角，没好气地说道：“我说各位，你们是不是未免太过多管闲事了一些？”说话时，咬牙切齿。
相比之下，被称为“孟渝妖女”的元清音则显得格外淡定从容。她轻轻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反问道：“你说是我就是吗”言语间透露出一种不以为意的态度。
“哼，切！除了你还能有谁！我早就觉得你看着面熟，现在终于想起来了，原来你就是那个臭名昭着的孟渝妖女！”对方毫不客气地回击道。
此时，如果任由这些人的议论声传播开去，让整个客栈的人都知晓元清音的真实身份，那可就真要惹出大麻烦来了。毕竟，“孟渝妖女”这个名号可不是随便叫叫的，其中必定牵扯到许多复杂的恩怨情仇。因此，能避免一点麻烦自然就要尽量避免。
元清音瞥了一眼站在身侧的人：“那我说你是条狗，你是不是真得趴下去叫两声？”
“你——-”
有名老者迅速伸手拉住正欲开口大骂之人，眼神先是在那人身上停留片刻，而后缓缓转向一旁的元清音。他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女子，目光中透露出一丝疑惑与警惕。沉默片刻后，老者终于打破沉寂，开口问道：“老夫早有耳闻，传闻之中，蛇妖通常对雄黄颇为忌惮。不知姑娘可否愿意饮下一杯雄黄酒，以此来证明自己并非蛇妖之身呢？”
听到这话，元清音心中不禁觉得有些可笑。
唯有那些等级低于三级的蛇妖才会惧怕雄黄罢了。这老头莫不是年纪大了，连记性都变得如此之差？
不过转念一想，她倒也能够理解这些人的想法。毕竟如今魁草已然近乎绝迹，此乃极为稀有的植物。时光匆匆流逝，六百多年过去，这些人不晓得她的弱点所在，倒也实属正常。
白曦悦眼见这一幕，急忙伸手用力地推开围堵着的人群，大声说道：“你们难道就没别的事情可做吗？要是实在闲得发慌，可以到外面溜去，别在这里胡乱打扰我们好不好啊！”
她的话语脱口而出，然而就在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原来，就在她说话的当口，元清音竟然毫不犹豫地端起那杯雄黄酒，仰头一饮而尽。喝完之后，她轻轻放下手中的酒杯，转头看向身边的众人，淡定地问道：“这样行了吗？”
一时间，所有人都傻愣愣地看着元清音，彼此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率先开口说一句话。现场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
终于，还是那位一直站在一旁的老者缓缓走了出来，他轻咳一声，打破了这片沉寂，有些迟疑地说道：“呃……只是喝这么一杯的话，恐怕数量有点太少了些吧。”
白曦悦已经忍不住了，她一拍桌子，站起来道：“给你台阶下你不下，便要往上蹦才开心？面子已经给你了，有多远就走多远！”
虽然她知道雄黄对元清音无害，顶多就是多打一个嗝儿的事。但如果有人故意这么对元清音，她当然也是不同意的。
元清音却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你的雄黄酒不好喝。”
白曦悦：“......”
众人：“......”
这是好喝不好喝的问题吗？！
众人面面相觑，看着眼前毫发无损的元清音，不禁再次陷入了沉思和揣测之中。关于元清音是否真的就是传闻中的孟渝妖女，大家众说纷纭。尽管这些人都是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手，但对于这位神秘的妖女，他们所掌握的信息其实相当有限。
据传言所述，那位孟渝妖女墨色长发，以及一双散发着诡异紫光的眼眸。据说其妖力高深莫测，令人望而生畏；而且心狠手辣，手段残忍至极。然而，仅仅凭借这些特征，实在难以确凿地认定眼前之人便是传说中的那个可怕存在。
最为特别的要数她那双眼睛，仿佛能够洞悉世间万物的所有秘密。每当有人与她对视时，都会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梁上升起。
此刻，看到元清音安然无恙，众人心中原本汹涌澎湃的猜测渐渐平息了许多。毕竟，如果她真是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孟渝妖女，又怎会如此轻易地就让自己置身于这般险境之中而毫无损伤呢？
眼见再无热闹可瞧，众人无奈之下只得悻然离去。然而，就在转身离开之前，他们仍不死心地回过头来，想要仔仔细细地观察一下元清音脸上的表情变化，试图从中找出一丝破绽，以证明她不过是在伪装而已。
可是，无论怎么看，元清音始终一脸平静，丝毫看不出有任何假装的痕迹。正当众人准备彻底放弃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从人群中央响了起来：“各位客官围在这儿干嘛呢？”原来是客栈的掌柜费力地从拥挤的人群里挤了进来。
“没什么没什么。”
听闻此言，掌柜的微微颔首，表示不再多言。他缓缓抬起手臂，正欲将手中端着的盘子放置于桌上之时，不经意间抬头一望，目光竟与元清音的眼神不期而遇。刹那间，时间仿佛凝固，他整个人如遭雷击般猛地僵住了。
甚至连手上托举着的盘子都险些失去控制，摇摇欲坠，几近跌落到地面之上。一旁的白曦悦目睹此景，满脸狐疑之色，不禁开口询问道：“.......怎么了？”
然而此刻，掌柜的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之中，口中只是喃喃自语着：“太……实在是太像了……”
元清音被掌柜的这般异常也有些疑惑，全然不知他究竟因何而如此惊讶：“像什么？”
沉默良久之后，那掌柜的终于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缓缓抬起头，目光重新聚焦在元清音身上，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说道：“你想必便是那传闻中的孟渝妖女了吧？”
元清音听到这话，顿时无语凝噎，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掌柜连忙向元清音二人招手示意，轻声说道：“二位且随我来这边一叙。”白曦悦与元清音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后，稍作迟疑，最终还是决定跟随掌柜一同前往。
三人来到后厨，掌柜的停下脚步，转身再次凝视着元清音，神色凝重地说道：“如今此处再无他人，姑娘可否告知老夫实情呢？请放心，我定会守口如瓶，绝不向外泄露半分！”
白曦悦问道：“你为何这么执着于问她的身份？”
掌柜深深地叹息一声，语气略带沉重地回应道：“你是否姓元啊？”
听到这话，一直沉默不语的元清音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和惊愕，脱口而出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而此时，掌柜却一脸平静，缓缓说道：“我，认识你的祖宗。。”
“……你说什么？”元清音瞪看着掌柜，原本波澜不惊的瞳孔里此刻充满了惊讶之色。站在一旁的白曦悦也是满脸狐疑，一头雾水地插话道：“你说你……认识她的……祖宗？”毕竟，众人皆知孟渝这个地方存在的历史之久远，甚至超过了帝尊。
掌柜微微颔首，表示肯定，并接着解释道：“我说的正是孟渝的第四代国主，不知你对此可还有些印象？”说到这里，他稍作停顿，给元清音一些反应的时间。
孟渝第四代国主，元灵仪。
元清音眉头紧蹙，思索片刻后，摇着头反驳道：“我如何能知晓，你所言是真是假呢？”显然，对于这样离奇的说法，她一时之间难以完全相信。
面对元清音的质疑，掌柜似乎早有预料。只见他微微一笑，然后不慌不忙地从身后取出一个精致的锦囊，小心翼翼地递到元清音面前，同时轻声说道：“倘若你对我的话心存疑虑，不妨看看这个锦囊吧。”说完，他便静静地注视着元清音，等待着她接下来的举动。
元清音接过他手里的锦囊，看了一眼里面装了什么后，她挑了下眉，一脸诧异地问道：“你怎么会有？”
“想当年，我曾是两位殿下麾下的一名普通士兵。那时的我，满怀壮志豪情，跟随他们征战沙场，出生入死。然而，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如今已是物是人非，谁也不认识谁了。”
正在这时，白曦悦突然出声打断道：“且慢，你先等一下——你所说的两位殿下，是哪两位啊？”她一脸好奇地盯着掌柜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只见掌柜的微微垂眸，目光深邃而悠远，仿佛陷入了对往昔的回忆之中。片刻之后，他缓缓开口说道：“便是当今世上最为强大的那两位人物。”
听到这话，白曦悦不禁心头一震，脑海中迅速闪过各种猜测，但又觉得难以置信。她迟疑地问道：“当今最强的那两位……不会吧......”
不错，正是鬼王和帝尊。
掌柜的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肯定。这个答案让白曦悦惊讶得合不拢嘴，她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位看似平凡的掌柜竟然与鬼王和帝尊有着关联。
仔细看看，掌柜的脸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紧接着，白曦悦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迫不及待地追问道：“既然如此，那你刚才提到你还认识孟渝的第四代国主……那么，她和这两位殿下之间，难道也存在某种联系吗？”
掌柜的再次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情。似乎那段过往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和故事。
元清音问道：“第四代国主距离现在已经有两千多年的历史。”
而帝尊，刚好也是在这个时间点左右飞升成神的。
恰好，鬼王霍江归也是。
难道三人，真的有联系吗？
白曦悦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掌柜，突然开口问道：“可你刚刚还说自己是那两位殿下的士兵，照这样算来……难道你已经活了两千多年不成？”
掌柜微微一笑，缓缓回答道：“实不相瞒，在下的确已有两千左右的高龄了。”
白曦悦心中愈发好奇，连忙追问道：“那你是如何能够存活至今的呢？”
掌柜轻轻叹了口气，然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似乎要将心头积压已久的沉重一并吐出。他沉默片刻后，才缓缓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曾经，我遭遇过一场可怕的意外，那场灾难使得所有人都不幸丧生，唯有我一人侥幸存活了下来。然而，我却惊恐地发现，无论我如何尝试，都无法结束自己的生命。就这样，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苟延残喘地活到了今日。好在后来，我在此处开了这家客栈，并当上了掌柜，总算过上了相对安稳的生活。”
说到此处，掌柜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补充道：“现今的帝尊与鬼王，在外人看来或许是毫无瓜葛、绝无交集之人。但想当年，这二位殿下可是情同手足、亲如兄弟。”
听完掌柜这番话，白曦悦彻底愣住了。她怎么也想不到，传说中的帝尊和鬼王竟然还有如此深厚的渊源。
元清音也不知道这件事情：“那我祖宗......？”
“你的祖宗，也就是灵仪殿下，她也是两位殿下彼此最要好的朋友。”
两千多年前，三个人，好朋友。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三个人会发生的。
三位身份迥异、地位悬殊。其中之一便是位于天界的帝尊，另外一位就是位于鬼界的鬼王，而最后一位，则是来自妖界且实力超群、声名远扬的孟渝人。他们仿佛处于完全不同的维度与领域之中，按常理来说，理应是毫无关联、八竿子打不着的存在吧？
然而世事难料，命运的丝线总是会以出人意料的方式将看似毫不相干之人紧密地缠绕在一起。
“那么能讲述一下在此之前所发生的种种过往？也好让我对比一番，看看你口中所述是否与我儿时听闻的故事相符。”
时光倒流至约两千多年以前，彼时的孟渝正经历着一场惊天动地的剧变。自那时起，这座与外界交流比较频繁的地方突然之间仿若与世隔绝一般，渐渐地减少了与外部世界的往来联系。倘若不算上元清音那长达六百多年的岁月，这段历史距今已然过去了足足一千五百个春秋寒暑。
此时，客栈掌柜缓缓开口，向众人解释道：“想当年，我还只是桑梓国中那位备受尊崇的三太子麾下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小卒罢了。每日庸庸碌碌，生活平淡无奇，看不到丝毫希望的曙光。直到某一天，四太子的降临犹如一颗璀璨的流星划过夜空，瞬间照亮了我原本黯淡无光的人生轨迹。正是由于他的出现，才使得我这般迷茫无望的日子终于迎来了转机。于是，我毅然决然地选择追随于他。”
“桑梓国？”
白曦悦和元清音从来没听过有这么一个国家。
掌柜的摇了摇头：“是了。如今桑梓已被灭千年，你们自然是不记得的。”
桑梓国，是帝尊的故国。
也是鬼王的故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