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暗箭难防身陷狱 平白无故惹祸端
任冰心中一凛，抬眼望去，只见洞外的十几匹马缓缓分开，中间一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威严而冷峻的面容。那人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任冰，低沉道，“任驸马，久违了。”
任冰认出了那人——正是九王爷莫承渊。他面上神色未变，用余光扫过柳破军的身影，见他此时正战战兢兢地坐在一个侍卫的马前，身体微微颤抖。那侍卫看不清楚面貌，但手中长刀闪烁着寒光，刀刃架在柳破军的脖子上，只要轻轻一动，便能轻易割破他的喉咙。
柳破军眼睛瞪得滚圆，嘴巴微微张开，却没有发出半点儿声音。任冰见状不动声色，朗声问道，“不知任某何时得罪了九爷，竟劳您如此兴师动众？”
莫承渊又冷冷道，“周大人已失踪多日，想不到竟被任驸马藏在了如此僻静之处？”他说着，向前走了几步，却又突然停住，显然是提防任冰突然发难。他接着道：“即便周大人对你有所欺瞒，也不至于将他软禁在此吧？”
话音未落，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任冰怀中的周云身上，声音陡然一颤，显然是未曾料到周云此刻早已不再是鲜活的生命，而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
莫承渊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与愤怒。他死死盯着任冰，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任冰，你竟敢杀害朝廷命官！”
任冰缓缓将周云放在洞口干净的地面上，眼前突然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沦落到如今这般境地：往日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被乱剑虐杀，丢了性命；而自幼一起长大的多年好友竟冤枉自己是杀人凶手。
他沉默了几秒，喉咙艰涩地动了动，才强忍着内心翻涌的悲痛，哽咽道，“九爷误会了，周大人绝非被我所害。我和那位小兄弟不过是途经此处，恰逢天降大雨，来这山洞避雨时，结果…… 竟意外发现了周兄弟的遗体。我本想着将他带回京城，交由陛下明察，以还周兄弟一个公道。”
任冰说这番话的时候，头始终低垂着，目光一刻也未曾从周云那已然面目全非的遗体上移开。越说越痛，心中仿佛被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终于，他再也抑制不住，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啪嗒啪嗒” 地坠落，散落在地面上，恰似他此刻支离破碎的心 。
莫承渊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他并未立即回应，而是又走近几步，低头看了看周云的尸体，又望向任冰，语气依旧冰冷，“任驸马，你说你是偶然发现周大人的尸体，可这荒山野岭，你们途经此地是要去往何处？”
任冰伸手抹了把眼泪，这才站起身来，面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波澜不惊。他拱手答道：“回九爷，我是接到小兄弟报案，说京郊清风镇有山匪出没，他有贵重物品被抢，故而我随他前去，一为要回物品，二为擒获山匪。”
莫承渊眉头一挑，“看来任驸马自恃武功高强，单枪匹马便可上山缉盗？”
任冰神色平静，淡淡道：“任某倒也不至于自大到如此地步。只是目前对对方的实际情况尚无了解，想着到了地头再抽调当地捕快配合抓捕也是一样。”他说完，目光转向周云的尸体，语气中带着一丝悲凉，“周兄弟死去已有几日，若真是我所杀，今日断不会再在此出现。”
莫承渊冷笑一声，目光如刀：“或许今天就是来处理尸体的呢。”
任冰闻言，神色依旧镇定，无奈道，“九爷若是有疑，可派人上前验尸。周兄弟伤痕累累，可有一处是我造成的？”
莫承渊眯起眼睛，目光在任冰和周云的尸体之间来回游移，似乎在权衡他话语的真伪。片刻后，他冷冷道：“刚历经一场大雨，周遭环境已被破坏，可这山洞之中，本王势必要派人彻查一番。”他说完，一摆手，便有几人从任冰身后绕进洞去，显然是对任冰的武功有所忌惮。
那几名侍卫手持火把，仔细搜查山洞的每一个角落。火光映照下，洞内的景象一览无余：除了先前任冰点燃的枯枝灰烬，地面上还有几块散落着碎石，再无其他。
片刻后，一名侍卫上前禀报：“王爷，洞内并无异常，依卑职判断，此处绝非第一作案现场。”
莫承渊闻言，眉头紧锁，目光再次落在任冰身上。他沉吟片刻，终于叹了一口气，语气稍缓：“任驸马，此事关系重大，本王不能仅凭你一面之词便信你。周大人的死因，还需交由大理寺彻查。”
任冰点了点头，低声道：“九爷明鉴。任某愿随您回京，配合调查，只求还周兄弟一个公道。”
他说完，再次低下头，目光落在周云的尸体上，他蹲下身去，伸手轻轻拂过周云的脸颊，以作最后的告别。然而，手臂刚抬起，便被两名侍卫横刀拦下。只听得莫承渊冷冷说道：“任驸马，请吧。”
此刻，雨过天晴，阳光明媚，可任冰的心中却仿若被一层阴霾笼罩，寒意彻骨。他缓缓站起身来，双唇紧闭，一声呼哨响起，“追风”四蹄飞奔而至。
任冰与莫承渊目光交汇，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而后他又瞥了瞥一旁惊魂未定的柳破军，脚尖轻点，翻身上马，身姿矫健如燕。
莫承渊深深看了任冰一眼，这才大手一挥，示意侍卫们小心将周云的尸身妥善收殓。紧接着，他也翻身上马，一声令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向着京城的方向缓缓进发。
雨后路滑，道路甚是泥泞，当任冰被关押进大牢之时，已是华灯初上了。
牢房内，昏黄的烛光摇曳不定，映照出斑驳的墙壁和潮湿的地面。墙角堆着几捆干草，上面铺着一张简陋的草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和铁锈的气息。
一张小木桌被临时搬进了牢房，桌上摆着几碟精致的菜肴和一壶温热的酒。任冰坐在桌旁，神色平静，目光却深邃如潭。莫承渊坐在他对面，手中握着一只酒杯，轻轻摇晃着，酒液在杯中泛起微光。
“任兄，这牢房简陋，委屈你了。”莫承渊歉然道。
任冰微微一笑，端起酒杯，朝着莫承渊的杯沿碰去，“叮” 的一声，清脆悦耳的声响在牢房内回荡开来，而后他缓缓开口，“九爷言重了，这牢房虽简陋，比起昔日在江湖上的风餐露宿，不知强了多少倍了。”
莫承渊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浅酌一口便将酒杯放下，低声道：“任兄，你我自幼相识，我知你为人光明磊落，绝非奸佞之徒。此次将你缉拿归案，实属无奈之举。”
任冰抬眸看向他，目光平静却也有疑惑，“九爷既然信我，为何还要将我关在此处？”
莫承渊叹了口气，沉声道，“任兄，实不相瞒，正因为我对你深信不疑，才不得不如此啊。你想想，周云这桩命案，背后牵扯的势力与纠葛实在太多，偏偏又赶上‘祭天大典’筹备，这可是关乎国家根基的大事，朝堂上下都绷着劲儿呢。”
“我突然收到密报，说郊外惊现命案，当时我心里就犯起了嘀咕，按常理，这种消息最先通报的不应该是你六扇门吗？所以，一接到消息，我一刻都没耽搁，立刻带着侍卫们前往衙门寻你，显然那时候你已经不在那里了。无奈之下，我只能先带队奔赴现场，结果一到那儿，就瞧见你正抱着周云的尸体从洞出来。”
“任兄，你设身处地地想想，这事要是传扬出去，朝中那些平日里就居心叵测的人，必定会借机大做文章，到时候，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都将是一场难以承受的风波。我之所以将你暂时收押，一来是想先稳住外界的悠悠众口，平息那些无端的猜疑；二来，也是最重要的，我想趁着这段时间，暗中全力彻查此事，还你一个清白。”
任冰认真听着，眉头渐渐皱到一起，待他话落，这才问道，“九爷可知那密报是何人所传？”
莫承渊摇头，神色凝重：“这正是我所担忧之处。传讯之人显然别有用心，意在挑拨你我关系，甚至可能想借此引发朝局动荡。我怀疑，周云之死与此人脱不了干系。”
任冰沉默片刻，缓缓道：“九爷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设局，引你我入瓮？”
莫承渊点头，目光锐利：“正是如此。所以，我需你暂时忍耐，待我查到幕后之人，便可还你清白。”
任冰再次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酒液入喉，带着一丝苦涩。他放下酒杯，低声道：“九爷既已谋划至此，任某自当配合。只是，柳破军无端卷入这场纷争，还望九爷多加照拂。”
莫承渊郑重道：“你放心，且让他在这里陪你几日，自不会亏待了他。”
任冰嘴角扯出一抹凄然的笑意，带着几分自嘲道：“说得倒也是，在这里吃喝不愁，比起外面那些波谲云诡，倒显得安稳许多了。”
莫承渊忽然轻笑一声，脸上瞬间闪过一丝狡黠，轻声问道：“话说回来，那小子究竟是何来历，竟有这般能耐，能请得动咱六扇门的老大亲自出马，为他寻回丢失的财物？”
任冰闻言，神色微微一怔，好似被人说中了心中隐秘之事，“九爷既问，任某自是以实相告，那柳破军本是我一个朋友的弟弟，此次进京是投奔我来了，没想到早间刚到，晚间便被抓进大牢。有福还没同享，有难先同当上了。”任冰说完无奈地摇了摇头，端起酒杯，一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两人沉默片刻，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片刻后，莫承渊站起身来，拍了拍任冰的肩头，低声道：“任兄，暂且委屈几日，待此事了结，我定会亲自为你洗清冤屈。”
任冰也随着站起身来，向王爷抱拳道，“九爷不必担心我，任某权当换个地方歇脚。只是您在明处，一定要多加小心。”
莫承渊点了点头，转身离去。牢房的门再次关上，任冰缓缓走到桌前，坐下身来，双眼凝视着那摇曳不定的烛光，思绪如麻，万千念头在脑海中翻涌。他缓缓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心中暗自呢喃：“这幕后黑手，究竟怀着怎样的目的？”
“老大？！”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呼唤骤然从门外响起，打破了牢房内的死寂。任冰猛地睁开双眼，抬眸望去，只见牢房门口，一个身影亭亭玉立，不是楚妙语又是谁。
任冰立刻正了正身子，恢复了平日里的沉稳模样，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老大，” 楚妙语声音颤抖，带着浓重的哭腔，眼眶泛红，已然哽咽得说不出完整的话，“师兄，他，他真的…… 死了吗？”
任冰听闻，沉默了好一会儿，仿佛在斟酌该如何开口，许久，才压低声音，沉重地说道：“妙语，此事说来话长。周云他…… 确实已经不在人世了。”
楚妙语一听这话，身子猛地晃了一下，好似被一阵强风击中，瞬间失去了平衡，整个人摇摇欲坠。她下意识地紧紧抓住牢房的栏杆，泪水再也不受控制，顺着脸颊滚滚而下，声音里满是悲痛与难以置信，质问道：“是你，是你杀了师兄？”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为何要杀他？！” 任冰眉头紧锁，眼中满是诧异。
“你若没有杀他，为何会被关在这里？老大，我也正有些疑问，你到底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要害死周云？！” 楚妙语越说越激动，眼中的泪水此刻已化作了熊熊燃烧的怒火，情绪几近崩溃。
任冰瞧着楚妙语这般激烈的反应，心里瞬间明白，周云的真实身份必定瞒过了衙门里的所有人。实际上，周云本是皇上身边的太监，在六扇门任职期间，却多次偷偷向楚妙语表露心意。
此前，楚妙语似乎并未回应他的爱意，可如今周云之死，显然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冲击。瞧她这失魂落魄的模样，任冰猜想，或许她是后悔当初没给周云多些回应，心里满是自责与遗憾吧 。
他的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涩，实在不忍戳破周云的身份秘密。任冰深知，二人之间感情微妙，如今斯人已逝，倘若能让这份爱以美好的姿态留存在楚妙语心间，也算是给周云的一份慰藉。
这般思忖着，他将到嘴边的解释咽了回去，避开楚妙语那充满质问的目光，轻声问道，“你去看过他了吗？”
“听说师兄已经被折磨得体无完肤了。” 楚妙语抽噎着，话语里满是绝望 。
任冰沉默片刻，目光中闪过一丝痛楚。他站起身来，走到牢门边，低声道：“妙语，周云的死，我也痛心疾首。但此事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你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莫要让情绪左右了判断。”
楚妙语抬起头，泪眼模糊地望着任冰，声音哽咽：“老大，我……我只是无法接受。师兄他……他怎么会……”
任冰叹了口气，语气温和道，“妙语，周云若在天有灵，也不愿你如此痛苦。你且先回去，好好休息。待我脱身之后，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楚妙语咬着唇，泪水依旧止不住地滑落，又过了片刻，她终于点了点头，低声道：“老大，我……我信你。请你一定要查清真相，还师兄一个公道。”
任冰郑重地点头：“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