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等”二字,在此刻听来,比创奥的湮灭光炮更令人毛骨悚然。
州长浑身猛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电流狠狠击中。
那“诚”字,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灵魂上!
他瞬间明白了这轻描淡写话语背后,那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冰冷意志和绝对掌控!
【心灵之耳】:
文慧大人说“平等”,是赐予我的恩典,是施舍给我的位置!
文慧大人说要“平静的生活”,这平静,需要多少像创奥、像傲慢、像我州长这样不自量力的“麻烦”被彻底碾碎才能换来?
而“做人要诚”——这分明是赤裸裸的警告!是悬在头顶、随时可能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是命令我必须献上绝对的、毫无保留的、从灵魂到肉体的忠诚!
任何一丝一毫的犹豫、隐瞒、背叛的念头,都将招致灭顶之灾!
州长感觉自己的思维都冻结了。
他不敢有任何迟疑,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以一种近乎痉挛的姿态,猛地抬起了上半身,但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态,头颅深深低下,只敢用余光敬畏地望向文慧那双燃烧着、仿佛能洞穿他一切心思的金色眼眸。
“大人教诲!州长铭记于心!永世不敢或忘!”
他的声音因极致的恐惧和激动而扭曲变形,带着哭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血块,
“州长对天起誓!从此以后,对大人,诚心诚意!绝无二念!大人之言,即为州长之命!大人所指,即为州长刀锋所向!若有半分虚假,愿受千刀万剐,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他几乎是吼出了这份灵魂的投名状,身体因用力过猛而剧烈颤抖,额头刚刚磕碰地面的地方,青紫一片,渗着血丝,狼狈凄惨到了极点,却也显露出一种为了活命可以舍弃一切的决绝。
“……”
无语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文慧那双燃烧的金色眼眸,如同两轮冰冷的太阳,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脚下几乎要瘫软成一滩烂泥的州长。
汗味、血腥味、还有那源自灵魂深处因极度恐惧而散发的、令人作呕的酸腐气息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
州长那涕泪横流、额头渗血、声嘶力竭赌咒发誓的丑态,像一场用力过猛、演技拙劣的闹剧。
平等?
心底无声地嗤笑,这念头带来的荒谬感甚至冲淡了一丝厌烦。
那匍匐在地,低三下四的样子,恨不得舔舐鞋底的“州长”,哪里还有一点人样?
与几分钟前那个还试图用湮灭光炮威慑她、内心盘踞着傲慢与野心的“大人物”,是同一个人吗?
何为人!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这哪里是平等?
“圣人不仁,以众生为刍狗。”
人和兽,是不可能平等的。
友善?
看着州长那因极度恐惧和表忠心的用力过猛而剧烈颤抖的身体,听着那带着哭腔、仿佛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字字泣血的誓言,只觉得一阵反胃。
这哪里是忠诚?
这是被死亡威胁吓破胆的、最卑劣的求生本能!是建立在绝对恐惧之上的、最扭曲的“友善”表达!
他口中的“诚心诚意”,此刻听来,比最恶毒的诅咒更令人齿冷。
这誓言越是狠毒,越显得虚假,因为他此刻唯一的念头,就是如何“诚实地”活下去,哪怕出卖一切,包括灵魂。
“真的没必要这样……”
文慧的胸膛微微起伏了一下,并非动容,而是强压下那股翻涌的烦躁与深深的倦怠。
金色的眼眸光芒依旧炽盛冰冷,没有丝毫温度,如同万载寒冰雕琢而成。
“真的吗?大恩大德……”
无语地看着州长表演,看着他额头青紫的伤口在颤抖中渗出更多血丝,看着他卑微地用余光试图捕捉她一丝一毫的“仁慈”信号。
整个空间只剩下州长粗重、恐惧的喘息声,和他身体因极度紧张而发出的、骨骼摩擦般的轻微“咯咯”声。
他仿佛一座随时会垮塌的沙雕,每一寸肌肉都因用力过猛而痉挛着,维持着那个卑微又扭曲的姿态。
无奈。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无奈感,像冰冷的潮水,悄然漫过的心头。
孤独!
到底在哪里能找到同类!
真正的志同道合的朋友!兄弟,手足。
而此刻呢?
只是想要一个不被打扰的环境,一个不必时刻提防“麻烦”的地方。
然而,存在本身,力量,就足以让“州长”这样的存在,将最朴素的愿望,解读成需要尸山血海来祭奠的神谕!
将“做人要诚”这样最基本的道德要求,扭曲成悬在头顶、随时取命的利剑!
只是希望别人能“诚实地”对待自己,别耍花招,别起异心。
可结果呢?换来的是对方毫无尊严、歇斯底里的灵魂自戕式表演。
这表演本身,就是对“诚”字最大的讽刺!
这巨大的反差,让文慧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在这个力量为尊、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所珍视的那些刻在骨子里的朴素美德——平等、友善、诚实——竟成了最奢侈的妄想,甚至成了引发他人极端恐惧和扭曲行为的导火索。
“够了。”
文慧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冻结了州长所有的颤抖和呜咽。
州长猛地一僵,连呼吸都屏住了,像一只被毒蛇盯住的青蛙,只剩下绝望的等待。
缓缓收回目光,那燃烧的金色火焰似乎黯淡了一丝,流露出难以察觉的、深深的倦怠。
“记住你说的话。”
话语不带任何情绪,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诚’字,是你唯一的生路。把你的‘忠诚’,用在维持此地的‘平静’上。别再让我看到任何‘麻烦’。”
顿了顿,目光扫过州长额头的伤口和狼狈不堪的模样,那眼神深处,没有怜悯,只有一丝极淡的、近乎虚无的叹息。
“滚吧。处理好你自己。”
州长如蒙大赦,巨大的狂喜和死里逃生的虚脱感同时袭来,让他几乎真的瘫软在地。
他不敢有丝毫迟疑,连滚带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滚”了出去,连头都不敢回一下,生怕那金色的目光再次将他钉在原地。
大殿的门无声地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静静地站在原地,金色的眼眸望向虚空,那冰冷的光焰深处,是化不开的无奈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寂寥。
力量带来了敬畏,却也扭曲了人心。所求的平等与友善,在这个世界,似乎注定是一种奢望,一种讽刺。
而“诚”,在死亡的阴影下,也只能开出如此畸形、丑陋的花。
抬起手,指尖一缕微弱的金芒跳动,映照着空荡的大殿。
追求的平静,终究要以另一种方式,建立在绝对的威慑之上。
这,就是代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