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有淡蓝色的荧光闪过,所有人的耳朵里都传来一道十分飘渺的鸣叫声。
而头顶上走马灯一般的激烈对战骤然止歇,那道夺目的金色光影消失,而六道黑影也只剩下了一个。
“该你了。”
黑暗中传来郑九的声音,可奇怪的是无法根据声音判断他究竟在哪里,更奇怪的是半空中那道悬停着的黑影居然一动不动。
费律经不是不想动,而是暂时动不得。
他被郑九一拳捶中了小腹,气海被震裂了,关键是神府也遭到重创,这便是锻阳术攻敌的精髓,拳轨造成的伤害具有不可预测性。
此刻的费律经已经愤怒的有些癫狂,无法相信他竟然打不过这个嚣张的小子,很多神通根本都没来及施展出来。
若是在半炷香之前,砍了他的脑袋都是不服的,现在突然就有了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这便很危险,倘若郑九敢上来补刀,费律经一定会自爆带走郑九。
通天境修士自爆,杀伤力是惊人的,罗刹人的中军乃至前军瞬间都会被夷为平地,甚至会波及到更远的范围。
可是郑九跑了。
一道更为强大的气息笼罩了战场,费律经勉强调息结束便悚然一惊,他下意识的抬头张望,漫天的星光撒落,由点点微茫眨眼间变成了硕大的冰棱,铺天盖地的砸了下来。
费律经身形一晃便从原地消失,下一刻已经出现在高空中仰面大吼,“何方高人?何不现身一见?”
尽管费律经受伤颇重,又被冰棱砸的鼻青脸肿,但毕竟是通天境强者,调息后勉强止住伤情,至少还剩下六七成战力,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郑九突然逃离战场,也给了他一种援手来了的错觉。
但等庞大的青鸾躯体显露出轮廓的时候,费律经顿感灾祸临头,立刻扭头逃窜。
没想到刚奔出数里地,迎头便冲过来一座暗红色的小山,快到面前时才轰的一声燃起熊熊大火,随即一只冒着烟火的大爪子兜头砸下。
神兽镂奇居然也出现在了现场,费律经亡魂大冒,再度调转方向,同时抬手往虚空中一抓,便撕开了空间一角。
可是还没等费律经往里面钻,侧下方突然冒出来一个斗大的拳头,第二次命中他的小腹。
郑九并未脱离战场,而是隐匿踪迹,像荒原中的凶狼一般一直在盯着费律经,等着最后的绝杀。
费律经闷哼一声倒飞出去,之前一击未中的镂奇,再度挥出巨大的爪子,就像在玩击鼓传花,一掌将费律经扇到了高空。
随即,有数十根长达丈余的冰棱似罗刹人的投枪一般从高空中飞速坠落,瞬间洞穿了费律经的躯体。
嘭的一声,费律经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强悍的躯体似乎生机依然活跃,就在他想要弹身而起的时候忽然面色大变,一道红光从他的胸膛破体而出。
那是郑九的红腰带,除了郑九本人,连青鸾和镂奇都没看清楚这东西是如何钻入费律经体内的。
红腰带直接捣毁了费律经的腹腔脏器,并摘走了他的心脏。
而费律经垂死时逃窜的元神则被镂奇拦住,一口吞进嘴里。
费律经身死。
此战看似变幻莫测,实则从一开始,费律经便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死亡陷阱。
其心态也发生着反复反转的变化,从见到郑九时的错愕、傲慢,到恼羞成怒,再到备受打击后的疯狂,最后方知道大祸临头,却没有了之前同归于尽的念头,胆小、求生占据了最后的上风。
三大高手围杀修罗门第一高手费律经,算计精妙,干净利索,堪称典范。
郑九的第一次拜访,便开了个好头。
此时的罗刹人军营死寂一片,满地的尸体和破烂帐篷,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而躲在很远处观战的修罗门众修士则个个面如死灰,脑瓜反应快的早就隐入黑暗中,跑的无影无踪。
郑九却不屑于理会这些宵小之辈,一声呼哨腾身远去。
青鸾则隐于高空,庞大的身形渐渐与黑暗融为一体,镂奇最为夸张,一团烈火划破天际,如同最为璀璨的流星一般耀眼。
次日,韩王郑九归来的消息便迅速传遍整个修行界,费律经被杀,他开始拜访各大宗门。
数月之前天行宗发出的请柬,此时才如同冷水一般泼进了沸腾的油锅里,直接炸开了。
于是,除了萃华宗、道门之外,其他各大宗门都宣布关闭山门,封山,而远处在西北塞外的魔门则悄无声息。
西边没声音,是因为他们更清楚是怎么回事儿。
“都装死了,就没意思了。”镂奇很不过瘾,昨日吃了费律经的天魔魂,滋补的有点过头了,明明是个高大帅气的小伙,肌肤动不动就会泛出鳞甲的光泽。
“呵呵,想装死也没那么容易。”龚汝升笑呵呵道,郑九回到天行宫已有数日,他原本一副死气沉沉的面色早已容光焕发,“老朽有一计,可让这些宗门坐卧不安。”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藤妖还有重要事情找郑九,最看不惯龚汝升故作高深,磨磨唧唧。
“重整周军,横扫列国。”
龚汝升也不跟老藤妖计较,八个字倒是说的铿锵有力。
郑九有些倦乏,但还是认真回应了龚汝升,“若在以往,此计可行,但现在行不通。”
“这是何故?”
“死人太多,做什么都矛盾,我们正处在一个无边的陷阱里,越挣扎便掉的越深。”
郑九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意外,且不提意语,单从语境上来讲就与郑九以往的性格大有不同,莫说别人,就是老藤妖都没有想到郑九会如此颓废。
“诸位莫要以为这是危言耸听,大家在宗门修行,很少去城郭乡野走动,看不到凡人列国的变化,正处在非常险恶的境地中,就拿大周来说,除了皇城凉州,其余地方人丁日渐稀少,年老孤独者的数量远超青壮年,很多地方已经看不到孩童了,长此以往,诸位以为这列国会走向何方?”
这是一个正在发生、再明白不过的事实,可郑九若不是这般慎重的说出来,没人当回事儿人。
在座的都是修士,修士不应该更多的关心修行界本身么?就算要消灭白玉虚,多数修士也认为是为了给自己争夺生存空间。
至于列国,打生打死与我等何干?
以往各宗门都有各自庇护列国的传统和宗门门规,一则是传统的势力范围,二则,列国国君、皇族往往是某一宗门大势力的余脉,三则,宗门要靠列国的资源来供养。
但时代变化的太快,除了传统的势力范围这一条,另外两个条件已经不牢靠,甚至荡然无存。
莫要看现在的列国战争中,修士参与的程度越来越深,那只是一种假象,并非出自于传统的庇护关系,而是受了白玉虚势力的影响和渗透。
此番冲关成功,郑九第一件事便是微服到大周各地走一走,甚至也去了魏国、旧晋国,回来以后才制定了围杀费律经的计划。
但在这一整个过程中,郑九的心情都不好,因为以往很多没有看透的东西,或者为之纠葛的事情,被他一眼看穿了本质。
所以,他曾一度想放弃杀了费律经的计划,后来几经权衡还是去了当阳关外,全当是他从西域归来的一种宣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