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雁从大边牧被平安轻而易举撂倒开始，就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自从两只狗子异化开始，在董雁的认知中它们就是战无不胜的大杀器。
她依靠着这两只狗子，才在E栋站稳了脚跟。
所以，当她看见只一瞬，大边牧就以败者姿态躺在地上，一副任由平安处置的模样，董雁脑子里的那根弦崩开了。
她不敢置信地跪在地上，双手朝着大边牧伸去。
动物单纯，它不明白人类复杂的内心，以为主人只是不舍得自己。
于是利索地翻身挣脱了原本就缠得不紧的藤蔓，朝着自己主人跑去。
可是，看见自己的狗这么轻松地挣脱了藤蔓，董雁的脸一瞬间就沉下来。
孔昭意一直注意着董燕，见她面色不虞，没忍住开口替大边牧辩解。
“它并不想打，我都能看出来你看不出来？”
孔昭意并不想伤了这只聪明忠心的异化犬，只是她搞不明白这个董雁究竟为什么闹这么一出。
董雁看着大边牧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跑来，表情逐渐变得阴沉且扭曲。
她像盯着仇人一样盯着大边牧，那种不加掩饰的恨意，让大边牧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
最终，也没敢靠近自己的主人，停在了几步之外的地方。
也正是这种看起来十分防备的行为，让董雁心里的怨气更重。
她指着大边牧，声音嘶哑地斥骂：“你这个白眼狼！我把你养这么大！你居然帮着外人一起欺骗我！”
大边牧听懂了主人话语中的质问，它急切地发出呜呜声，两只前爪在地上来回踱步。
这是从前它每次带着弟弟偷吃零食被骂了之后，向董雁求饶的行为。
从前，它只要发出这种声音，踩着小碎步，它的主人就不舍得再苛责它。甚至还会心疼地抱住它，摸一摸它毛茸茸的脑袋。
但董雁已经很久没有摸过它的头了。
她已经快忘了，这是她亲手养大的小狗，这是她亲手养大的孩子了。
孔昭意刚刚就发现董雁此时的精神状态不太正常，连自己的狗子这么明显的避战意图都看不出来。
大边牧还是低着头，不停地向自己的主人做出臣服的姿态，希望这样能够平息主人的怒火。
可是董雁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甚至抽出匕首对着自己的狗，嘴里还在骂着“白眼狼”。
神情激动地挥舞着匕首，就朝着大边牧而去。
眼见着危险即将靠近，大边牧还是蹲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等待着主人的惩罚。
孔昭意有些不忍心，康乐就冲了出去，一爪子拍掉了董雁手里的匕首，用嘴叼起来跑回了孔昭意身边。
仔细看了看那锋利的匕首，孔昭意看了看平安，再看看大边牧身上最近才出现的一块块斑秃，有些忍不住自己的怒气。
“你口口声声说它是白眼狼，可是你心里应该清楚，如果没有你养的这两只狗，你可没机会在E栋作威作福那么长时间。”
“说白了，它俩就是你的靠山你的底气，现在你要拿刀子对着你的靠山？”
“就因为它没打过我的狗？”
“你有没想过，它打不过是因为你呢？你有给它提升实力的环境么？你有像以前一样用心爱护它么？”
“你自己睁开眼看看，你的狗身上多少没愈合的伤口，原本油光水滑的皮毛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说着那把匕首就带着孔昭意的怒气扔了出去，深深插进地面。
平安也带着些炫耀的意思，站起来抖了抖自己乌黑油亮的皮毛。
董雁一时间愣住了。
她冲过去抱住大边牧，手里扯着它胸前的毛发。嘴里还在嘟哝着：“宝宝，你帮妈妈杀了她啊！”
“你不是最厉害了么！你杀了她！”
“你去杀了她啊！你弟弟被她害死了你为什么不去给弟弟报仇！”
听见董雁的话，知道那条小一点边牧大概也是死了。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董雁要说是她害死了小边牧，但是孔昭意明白董雁这是彻底疯魔了。
董雁还在厮打着大边牧，而那条忠心耿耿地狗还是坐在那一动不动，只是一双眼睛里盛满了悲伤。
一滴眼泪顺着毛发落下，滴在发疯的董雁脸上。
那冰凉的触感好像是砸在了董雁的心里，让她停下了自己发疯的动作。
她抬起手，想摸一摸自己的孩子。
但是大边牧已经不允许她靠近自己了。
在董雁伸出手的时候，大边牧呲着牙，威胁的低吼从齿间溢出。
它的心已经伤透了，它不想要它的主人了。
董雁还是不依不饶地想要接近大边牧，她心里很慌，她感觉到这个孩子要离自己而去了。
大边牧呲牙恐吓了一阵，最终还是没能狠心对着养育自己长大的人类下嘴。
只是像之前那样叼起董雁的衣领，紧接着，将她甩到几米开外的树上。
董雁重重撞在树上，但是她丝毫没有感受到撞击的疼痛。
因为她的心更痛。
大边牧也同样心痛，但是它已经痛了很久了，它知道自己的主人自己的弟弟已经回不来了。
于是它选择主动放弃。
大边牧最后留恋地看了一眼董雁，站起身朝着身后的林子里走去。
路过平安的时候，眼中有一丝羡慕。
疼痛让董雁清醒，顾不上孔昭意还站在一边，她从地上爬起来追着大边牧逐渐隐没在林间的身影。
“你不要我了么！你也要抛弃我了么？”
董雁的声音哀戚，但是回应她的只有林间树叶的低语。
她像是被抽干了生气一样，跌坐在地上。
孔昭意站在董雁的身后，盯着越走越远的大边牧的背影。
最后一个亲人的离去彻底打垮了董雁。
或许更早之前，那些痛苦就已经压垮了她。
董雁感受到她的靠近，自嘲一般开口：“你一定很开心吧？看我像条丧家之犬一样众叛亲离。”
孔昭意摇摇头。
“我只是觉得很可惜。”
董雁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这个自己视为死敌的人。
“可惜？可惜我没了靠山不配做你的对手？”
孔昭意没有掩饰自己的惋惜，让董雁能够明明白白看见自己的情绪。
“我可惜的是你走错了路，原本我欣赏你。”
“它们挣脱笼子的那晚，我看见了，它们对你很忠心。”
“你在E栋里四处奔走的时候，我有一瞬间很欣喜，我以为你摆脱了心里的创伤，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但是紧接着我就发现，你走错了路。你走上了和那些伤害你的人一样的路。”
“你靠着两只狗，以为自己获得了支配他人的权利，但实际上你什么能力都没有，你得到的一切也终将守不住。”
董雁回想着过去，浑身都在颤抖，她自己清楚，其实她从没有摆脱那些伤痛。
“我能怎么办呢？任由那些男人再一次伤害我么？那还不如我来支配他们！”
或许是孔昭意眼中的悲悯刺痛了董雁，她不再忍耐，任由眼泪爬满脸庞。
“我不敢睡觉，我真的好怕，我怕再有人冲进我家欺负我。所以我把那些男人全都关起来，他们就该做下等人！”
“那些下半身支配大脑的动物，就该是女人的奴隶！”
孔昭意明白董雁的崩溃，也明白她的愤怒。
上一世她也见过非常多在末世中，沦为玩物的可怜人。
可是玩物并不只是女人，坏人也并不只是男人。
人只能以道德、强弱论高低，而并非是性别。
在末世，弱者并不只是女人，只要是自己站不起来的人都有可能沦为他人的掌中玩物。
其实这样简单的道理很容易想明白，但是董雁此时已经不适合思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