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时候，俞呈和俞宁就醒了过来。
除了在幻境里面能量消耗有些多之外，还隐隐有些觉醒新异能的预兆。
倚在门口，听着孔慧茹给两个还有些虚弱的小孩子讲故事哄睡，孔昭意也在想，俞宁俞呈的新异能会是什么？
从幻境里出来后，孔昭意总是在回想上一世的细节。
随着相处时间越久，经历过的事情越多，孔昭意越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够掌握大概方向。
只有知道方向在哪，才能带着自己的人走向一条更稳妥的路。
她可以用物资交换这些人跟在自己身边，可如果方向错了吃了大亏，不仅这些人可能不会再为她所用，自身安危也很难保全。
这么想着，孔昭意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讲完故事的孔慧茹走到门口，就看见两眼放空，却皱着眉的孔昭意。
轻轻拉了拉她的手，孔慧茹关上门，拉着女儿回到自己房间里。
“妞妞，怎么了，有什么难事？”
孔昭意放松身体，直接躺在孔慧茹身边。
“没什么，只是想着，以后世道会越来越不太平。”
房间里沉默下来。
半晌过后，孔慧茹也侧身躺下，头枕在胳膊上，看着女儿的侧脸。
她长大后，孔慧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看着她了。
“妞妞，你和长生……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孔昭意抿了抿嘴，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原本孔昭意不想再提起以前的事情，起码，她不想告诉孔慧茹上一世的她们是怎么度过飓风期的。
可相处越久，重生这件事情越瞒不住的。
孔昭意和长生身上到处是破绽。
尤其是她，只要是熟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不对劲来。
刚重生那阵子，孔昭意也自己偷偷尝试来着，对着以前的照片，练习怎么像以前一样笑。
练到最后也没练出个结果，弄得康乐都觉得她发神经了，给了她两拳。
从那以后，孔昭意也就放弃了。
她本来就不一样了。
按照她在末世活了七年的心态，她觉得自己像个半百老人，看待黄珍，甚至是看待周一鸣都像在看小孩。
她这人原本就护短，现在更是把她们当成小辈去关照。
孔昭意自己也会觉得好笑，黄珍也就罢了，原本她看起来很娇弱，会下意识关照她也算合乎情理。
可是看待周一鸣，那么大一个人，却时常被自己当成小孩甚至当成小狗看待。
怎么想都挺可笑的。
这么想着，孔昭意也就笑出来了。
这一笑，笑得孔慧茹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是感叹世道不好么？怎么还笑起来了？
自己笑了一气后，孔昭意也侧过身，面对着孔慧茹。
抓着她撑在床上的手，斟酌着用词。
“妈，我是不是变得和以前很不一样了。”
孔慧茹点点头，仔细认真地回想着这段时间的女儿。
“你是和以前很不一样了，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变了。”
“我记得你来找我之前的一个星期，我想你了，还偷偷去你公司楼下看你了。”
“那时候你还和你同事说着笑着呢，再后来，你主动来找我，虽然也笑着，但是就感觉和以前不一样了。”
孔慧茹的手抚上女儿的脸，疼惜地摸了摸。
“我原本还以为你是在公司受了委屈，班也不上了，要出去玩。还骗我说是另一份工作。”
“其实我也担心，但是不敢问。”
孔昭意捂着孔慧茹抚摸自己的手，笑了笑。
“母女之间，有什么不敢问的。”
孔慧茹没说话，但是眼圈一点点红了。孔昭意笑着捏了捏她的脸。
“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地。”
孔慧茹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
“妈就是觉得你好像吃了很多苦，才突然变得很不一样。”
“你和我不一样，你一直都是有活力有锐气的孩子，可是后来妈看着你，总觉得你的活力你的锐气少了很多。”
“但是怕问了你会伤心，所以妈不敢问。”
孔慧茹垂下眼，咬了咬嘴唇。拉着孔昭意坐起身，神情郑重。
“妞妞，妈跟你道歉。以前都是我错了。”
“我是个蠢的，我总以为，有个家就能给你遮风挡雨，不用像我以前一样背井离乡地讨生活。”
“但其实我没想到，我的孩子这辈子最大的苦都是在家里吃的。”
“以前我总念着你爸以前不那样，最开始的时候，他真的和后来一点都不一样。”
“如果说我是躲在角落里的老鼠，那时候的他就是给老鼠扔了一块火腿肠的人。”
“但是我没想到啊，这块火腿肠是藏着老鼠药的。”
“妈不仅自己蠢，还害了你，让你没能有个幸福的童年。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
孔昭意垂着眼，不敢看孔慧茹。
曾经在年少时，她真心希望能有一天得到这种道歉，但现在，她却觉得心里堵着一口气。
孔慧茹伸手捏了捏女儿的脸蛋，回想着她小的时候，脸蛋胖乎乎的白嫩嫩的，比俞宁俞呈的还要可爱。
“其实，我是看见小温小俞跟那两个孩子相处，我才发现我当初真的错的离谱。”
“我不是好妈妈，我没有保护好你。”
“妞妞，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原本孔昭意以为自己早就不在意过去了，但到了这个时候，她藏在心里那个已经干枯很多年的小孩尸体，好像还是复活了。
她抬起眼，看着孔慧茹的眼睛，酝酿了好半天才说出口。
“我怨过你，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直要挂靠在陈自强身上，哪怕他是个王八蛋你也放不下他。”
“但我依旧放不下你，我们依旧是血脉最相近的两个人。”
“我知道你立不起来，但是我现在不怪你了。”
“曾经你把你认为好的都给我了，现在我也会把我认为好的都给你。”
孔昭意冷冽一笑，胳膊向后一撑，歪着头看着孔慧茹，一滴眼泪悄悄从眼角跌落，藏进孔昭意的脖颈间。
“反正陈自强死了，你只能跟着我，听我的话。”
“如果你不听话，我也不会再原谅你。”
孔慧茹苦涩一笑，抬手抹掉孔昭意脸上的泪痕。
“其实我知道。说起来你不信，之前刚从幻境里出来的时候，我梦到他了。”
“他还骂我呢，说我生个闺女害死他。”
“结果我还没来得及骂回去，他就灰飞烟灭了。”
说起陈自强，联想到他那气急败坏的模样，母女俩都忍不住笑倒在床上。
笑声渐渐停止，孔昭意盯着天花板，无声地流着泪。
她想着，这就是最后一次了吧，过去的一切都应该结束了。
她孔昭意是烈日，太阳总会升起，她也从不缺少从头再来的勇气。
当晚，孔昭意就睡在孔慧茹身边，像小时候一样，妈妈的手轻轻拍着她。
夜空中，罩住星月许久的乌云也被彻底拉开。
最先有所察觉的是水中的生物，沉寂已久的污水逐渐升温，水中的生物也开始沸腾起来。
客厅温度计上的数字也在一点点攀升。
气温在升高，更加惨烈的末日，也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