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聂文君五月平安产子后,王建军见妻儿身体状况稳定,便将更多精力投入到轧钢厂的工作中。
其他方面的事情并不值得他花费太多注意力在上面。
他现在只想把轧钢厂工作做好。
随后,他在全厂干部会议上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改革方案。
“同志们,我建议在全厂推行‘百分赛’制度。”
王建军站在主席台上,语气坚定:“把产量、质量、消耗等指标量化计分。
按月评比,优胜车间给予流动红旗和适当物质奖励。”
台下顿时响起议论声。
革委会一个委员谨慎地提醒:
“王主任,现在外面正在批判‘奖金挂帅’,咱们这么做会不会……”
“老周说得对。”
厂长刘志忠立即附和:
“现在提倡政治挂帅,咱们搞这套,怕是会被人说成是搞物质刺激啊。”
王建军环视会场,沉稳地说:“我理解大家的顾虑。
但是同志们想想,工人们每天在高温环境下工作八小时。
如果干好干坏一个样,怎么调动积极性?
我们适当给予奖励,是为了促进生产,这和政治挂帅并不矛盾。”
他接着举例说明:
“上个月三车间的张师傅改进了一个模具,使生产效率提高了百分之十五。
按照新制度,我们应该给予他五十元的技术革新奖。
这既是对他个人的鼓励,也能带动其他工人搞技术革新的热情。”
尽管有人反对,但在王建军的坚持下,“百分赛”制度还是开始试运行。
果然,没多久就见到了成效。
全厂产量提高了百分之八,废品率下降了三个百分点。
然而,王建军没有料到,这个成功的改革却成了别人攻击他的把柄。
六月初,工业局召开半年工作总结会。
王建军在会上的发言引起了争议。
“我认为,抓革命和促生产并不矛盾。”王建军在发言中说:
“我们既要认真学习主席着作,也要努力完成生产任务。
工人同志们白天辛勤劳动,晚上还要参加政治学习,很辛苦。
我们应该想办法改善工人的生活条件,比如扩建澡堂、改善食堂伙食……”
他的话还没说完,工业局新来的副主任张向东就打断了他:
“王建军同志,你这话有问题!
现在全国都在突出政治,你却在这里大谈生活条件,这是典型的唯生产力论!”
……
会后,几个兄弟厂的领导私下对王建军说:“建军同志,你今天太大意了。
现在是什么形势?
你怎么还敢说这些?”
王建军不解:“我说错什么了?改善工人生活条件有错吗?”
他确实想不明白。
作为一个后世人,他只知道要规避那些明显的历史雷区。
比如不参与派系斗争、不写大字报、不整人,好好苟住之类。
要是李怀德还在,这些事也根本用不着他操心。
但他万万没想到,就连改善工人生活这样的好事,也会被人拿来做文章。
“话是没错,但是……”
其中一人欲言又止:
“总之你小心点,我听说有人要拿你做文章。”
“建军同志啊,你这话放在平时是没错。”另一位好心的同行压低声音:
“但现在是什么时候?全国都在批判‘唯生产力论’。
你却在会上大谈改善生活条件,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王建军愣住了。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虽然熟知这段历史的大致走向,却对其中微妙的政治风向把握不够精准。
他以为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老老实实抓生产、关心工人,就能平安度过。
现在看来,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回到办公室,王建军独自沉思。
他想起穿越之初对自己的告诫:要低调,要谨慎,要顺应时代潮流。
这些年来,他确实也是这么做的——
该参加的学习一次不落。
该表的态从不含糊,甚至连最激进的运动也都按要求开展了。
“难道是我太积极了?”
王建军不禁自问。
为了提高生产效率,他推行了“百分赛”;
为了改善工人生活,他扩建了澡堂和食堂;
为了调动工人积极性,他设立了技术革新奖。
这些在后世看来再正常不过的管理措施,在这个特殊的年代却成了“罪证”。
董阳升敲门进来,见他愁眉不展,便劝道:
“主任,要不咱们把‘百分赛’停了吧?
还有那个技术革新奖,也暂时取消。”
王建军摇摇头:“现在取消,岂不是承认我们做错了?
再说,工人们刚刚尝到甜头,突然取消会影响积极性。”
“可是……”
董阳升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的担心。”
王建军叹了口气:
“但我相信,只要咱们真心实意为工人谋福利,就问心无愧。
再说了,我行的正坐得直。”
话虽如此,王建军心里也在打鼓。
他开始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
是不是太过理想化了?
是不是把后世的管理理念生搬硬套到这个年代了?
晚上回到家,王建军把今天的遭遇告诉了聂文君。
妻子听后,沉默良久才说:“建军,我知道你是为了厂子好。
但是你想过没有,现在很多人都在盯着你的位置。
你越是做出成绩,就越是招人嫉妒。”
王建军苦笑道:“难道要我做个庸庸碌碌的干部,整天混日子才行?”
“我不是这个意思。”
聂文君握住他的手:“我是说,有时候做事要讲究方法。
你想想,为什么别的厂长都能平安无事,偏偏就你被人盯上?”
这句话点醒了王建军。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致命错误——
太过突出个人能力,忽略了集体领导的重要性。
在这个强调“集体智慧”的年代,个人表现太过突出,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看来,我还是太天真了。”
王建军长叹一声:
“本以为只要踏实做事、与人为善就能平安度过,没想到……”
他没有说下去,但心里明白:这场风波恐怕才刚刚开始。
而他这个穿越者,终究还是低估了这个特殊年代的复杂性。
果然,没过几天,市里就传出风声。
说王建军“只抓生产,不抓革命”,“用生产压革命”。
更有人写匿名信,举报他“大搞物质刺激,破坏政治挂帅”。
这天晚上,王建军心事重重地回到家中。
聂文君看出他的忧虑,关切地问:“建军,是不是厂里出什么事了?”
王建军叹了口气,把最近传来的风声告诉了妻子。
聂文君担忧地说:
“建军,要不咱们就按部就班地干,别搞什么新花样了。
你现在位置不同以往,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呢。”
王建军摇摇头:“文君,我不能因为怕被人说闲话就不做事。
轧钢厂上万职工,要是生产上不去,工人们吃什么?
国家建设需要钢材,我们不想办法提高产量行吗?”
“可是……”
聂文君还想再劝。
“放心吧。”
王建军握住妻子的手:
“我心中有数。改革的方向没错,方法上可以再稳妥些。”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