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不知自家主子与贵妃娘娘过去的纠葛有多深，但从主子现在的反应来看，恐怕是不会轻于他们公主在主子心中的份量了。
所以他现在只能尽量跟在自己主子身边，以免他冒然走错地方而闯下大祸。
毕竟此时公主和两位小主子应该也快从太后的慈宁宫出来了，主子要是在这时候出事，那公主可不会轻易饶了他的。
姬云衡看着狭长又幽深的宫道上尽是红墙绿瓦，脚下的地砖也被不少积雪所覆盖。
再联想到今早在紫宸殿的书房中刘冬阳对他说的话，他只觉得脚下的宫道凄凉的很。
冬阳因为有心爱的女子，所以包括他的姝儿在内的所有宫妃，目前都还是清白之身。
他当时听到这话时，心中并没有多少欢喜，因为如果冬阳能宠幸姝儿的话，即使他不爱她，姝儿也可以凭着贵妃的身份在后宫一世无忧的。
若是姝儿有幸生下皇嗣的话，以冬阳仁君的名声，他自然是不会过度亏待姝儿母子的，姝儿这一生也就有了依靠。
若是他此番是孑然一身归来的，他听到冬阳没有碰姝儿，他心中定然是欣喜的。
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可以与姝儿重新在一起，他也定会弥补姝儿这些年因他所遭受的苦难的。
可是如今的他，已心有所爱，更有一双儿女要养育，他不能，也绝不可以再让姝儿受到更大的伤害。
想到冬阳还告诉他说当初姝儿刚成为贵妃时，曾主动向他表明姝儿不愿侍寝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她的心中一直没有忘记过他姬云衡。
要知道那时，他的死讯传回大渊也已经有四年了，这四年里，她不但拒绝了无数向她求娶的世家公子。
她还为了丞相府的荣耀，最后只能进宫成了冬阳制衡后宫的棋子，哪怕在这过程中，冬阳因为他的原因给了她明面上的恩宠。
可这些在他姬云衡看来，这些不过是对姝儿的羞辱罢了，而引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又恰恰是他姬云衡一人。
哪怕他是因为中了当时西林关守将陈进和贤王的合谋算计,他才会被吉耳设计伏击，最后又被他掳到北狄经历了足以令他后悔一生的事情。。
可是要不是他太过急功近利，被贤王的人抓住弱点，如今的他又怎会和姝儿走到这般田地。
如今的他，无论怎么做，怎么选择，姝儿和珠儿两个女子中，都注定会有一人会因为他的抉择而受到不可挽回的伤害。
如今他的身份是珠儿的夫君，也是他一双儿女的阿布，所以看似他有两种选择，实则他却根本没有选择。
不仅是因为他如今爱上了珠儿，还有一层原因是姝儿如今还是清白之身，她出宫后还可以选择她想过的生活。
可是珠儿不同，哪怕她如今贵为北狄的公主，可是她心中有多离不开他姬云衡，只有他自己知晓。
他若就此抛弃他们母子三人，他的珠儿一定会受不了的，他们的孩子也会因此成为没有父亲疼爱的孤寡孩童的。
而且如今北狄的情况，珠儿若离了他的话，珠儿和她的弟弟根本没有自保能力，所以他若选择离开珠儿，不仅珠儿和她的弟弟活不了。
他和珠儿的孩子也会因为带着北狄王室的血脉，而被北狄各部落那些正准备夺权的部落长杀死的。
所以不管是为了责任，还是为了他与珠儿共同许下的诺言，他都不能因为任何理由弃他们而去。
哪怕他此举会给姝儿带来短暂的沉痛伤害，他也只能这么做。
总之，在这件事上，无论他姬云衡如何抉择，今生他都注定要辜负姝儿了。
如果人真的有来生的话，那他只想向天神祈求来生可以让他有弥补姝儿的机会。
无论来生他会受到什么惩罚，他姬云衡都绝不会有任何怨言的，哪怕姝儿要让他的一生来赔偿。
他也绝对会任由她发泄她对他怨恨的，他亦绝不会有任何的逃避和退缩的想法的，因为这些都是他必须要承受的，也是他必须要偿还他所亏欠她的罪孽。
可是事实是，今生他姬云衡的所有爱意，是注定只能给与他在草原上共同许下海誓山盟的珠儿一人了。
看着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他最为思念的妻儿三人，此刻正在向他招手，姬云衡的视线和脸颊早已被悔恨的泪水布满了。
胸口的钝痛和心中对郑文姝的无尽愧意，让他的双腿如同被千斤重的巨石拴着一般，根本抬不动分毫。
吉珠公主原本正带着一双儿女从太后宫中请安出来，后被宫中的嬷嬷带着往紫宸殿的方向而去，她知道姬云衡去紫宸殿干嘛了。
她也知道她的男人有旧情要处理，她既已嫁给他，对于他无法左右的过去，她自然要给予理解和空间的。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他们一家四口会在这宫道上相遇，而且此刻走近，吉珠公主才发现她的夫君满脸涨红，一双眼睛也不知什么时候哭肿了。
这还不止，她看到了姬云衡眼眶中透露出来的是无尽的哀伤和崩溃，他那抚着胸口的手，更是让她感到慌张。
就在吉珠公主想上前询问姬云衡怎么了时，姬云衡却直接因为过度悲伤吐出了一口黑血。
让他身前原本洁白的积雪，瞬间因为他的过度悲痛而变得黑红一片，此刻距他三尺之远的妻儿更是直接惊慌失措。
“阿布！”姬若寒和姬若雁惊恐的大叫道。
“阿诺尔！”吉珠公主也大惊失色的朝姬云衡叫喊道。
吉珠公主在大喊的同时，直接松开了牵着一双儿女的手，她侍女侍琴立马就想拉住姬若寒和姬若雁。
可是他们已经跟着吉珠跑出去了，她也只能快步跟上他们。
随后，她近乎是跌跑着来到姬云衡面前接住了他即将倒地的身体。
看到他此刻脸色极差，嘴角也全是血渍，吉珠公主只觉得心都要疼碎了。
自她认识他以来，除了她刚救下他时，他才有这般虚弱的状态，其他时候，他什么时候不是英气硬朗的出现在她面前。
而现在，他的脸上满是痛苦和愧疚，她不知道这短短的一个时辰里，她的阿诺尔和那个贵妃娘娘究竟聊了什么，竟然让她的阿诺尔哭成这样。
此刻身穿月银灰盘金鹰纹锦袍的姬若寒和身穿紫貂滚边百蝶穿花锦裙的姬若雁，看到自己的阿布突然口吐黑血。
根本没有心思去管身后嬷嬷和侍琴的叫喊，相互牵着手就迈着小短腿踉踉跄跄的快步跑到了姬云衡的面前。
他们看到姬云衡脸色苍白，嘴角也尽是血渍，他们兄妹便赶忙蹲下身拉着姬云衡的手满脸焦急的喊道：“阿布，您怎么了？您不要吓我和妹妹。”
“阿布，您哪里难受？阿娜尔立马去求大渊的太后娘娘给您叫医师。”姬若雁害怕的抓着姬云衡哭泣道。
“乖，阿布没事了，阿布有你们两个懂事的孩子，还有你们温柔美丽的额吉陪着阿布，阿布是绝对舍不得离开你们的，不哭了。”
姬云衡忍着身上的钻心痛感，一边温柔的为两个孩子擦去泪珠，一边温柔的安抚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