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博安一个人坐在审讯室里，手脚仍被通电的枷锁束缚着，却一点也没有焦躁或不安，淡定的看着审讯室的门。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清剿牧场的异常，和异常管理局的冲突，被带走接受审讯，机电学社演出了一副英雄被迫害的剧本，将有效提高在公众中的声望。
龚博安隐约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却又觉得很安心，似乎这种忘记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除了那个名叫“乙一”的异管局队长，虽然见面的时间极短，但熟悉电子机械的龚博安很快认出，那不是人类或义体改造者，而是完完全全的人形机械。
见到乙一之后，龚博安立刻感到一阵敌意，却不清楚产生敌意的原因，或许和自己缺失的记忆有关，当记忆恢复时，就能知道为什么了。
审讯室的房门被打开，一名工作人员对龚博安说：“起来，你可以走了。”
龚博安毫不意外，虽然原因已经忘记，但他一早就确信，自己将很快被释放。
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枷锁，龚博安又看向门口的工作人员，示意他帮自己打开。
那人明显不愿意和龚博安接触，有些不耐烦地说：“电子锁，已经关了，你自己摘吧。”
龚博安试着取下枷锁，果然没有任何阻碍，起身离开审讯室，礼貌的说：“辛苦你们了，再见。”
离开异常管理局的大楼，很多一起被抓来审讯的机电学社成员已经在门口等候，见到龚博安出来，都热情的打着招呼。
除了机电学社成员以外，还有很多话筒和摄像机，记者打扮的人们向龚博安发起提问。
“请问出现在第一牧场的异常是你们消灭的吗？”
“听说你们和异常管理局在第一牧场发生了冲突，请问是真的吗？”
“请问异常管理局是怎么询问你们的，有没有对你们刑讯逼供？”
龚博安微笑着回应记者们的提问：“我们机电学社，和异常管理局，都做了应该做的事，这次在第一牧场发生的异常事件很复杂，相信异常管理局会给大家满意的答复。”
记者们的提问持续了一阵，闪光灯此起彼伏，机电学社成员们受到了英雄般的待遇，这种待遇显然不是媒体自发的，而是有人在故意引导，拿着话筒和照相机的人群中，有几人装着机械义体。
在异常管理局大楼的另一面，邵永福默默坐上了沈存的汽车，马建业等其他牧场管理者也坐上了其他被安排好的车辆，一起离开了异常管理局大楼。
沈存最后还是要来了安全部部长宋伦的命令书，强迫卢风释放了第一牧场的众人，还叮嘱他不要乱说，将牧场发生的异常事件定性为外来异常的入侵。
车上，沈存对身旁的邵永福说：“邵厂长，这次为了把你捞出来，我可是几乎和异常管理局翻脸了，我倒是没什么，不过最后起决定性作用的还是宋部长，你可得好好感谢一下宋部长。”
邵永福皮笑肉不笑的说：“感谢宋部长帮忙，更感谢您沈部长，一定是您的主意吧，请说吧，把我弄出来，肯定是有什么事想让我做吧？”
沈存笑着说：“邵厂长是聪明人，第一牧场的事情令人惋惜，如果就这么毁了，更令人惋惜。能够提升食物产量的方法，很值得再尝试尝试，你觉得呢，邵厂长？”
邵永福皱眉看向沈存说：“六脚羊应该都被消灭了吧，你还有什么可以尝试的呢？”
沈存接着说道：“诶，羊虽然没了，还有牛啊，猪啊，可以养的牲畜还有很多嘛，除了牲畜，还有很多植物可以养嘛，那些特殊的品种，需要邵厂长这种有特殊经验的人来照顾。”
邵永福猛然转身，紧张的看着沈存，难以置信的说：“你，你什么意思？”
沈存摆摆手说：“别那么紧张，我只是需要你的工作经验，细节不着急说，等离异常管理局远一点，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慢慢讨论。”
车辆渐行渐远，带着谈话的两人驶向市区方向。
记者们对机电学社的采访终于告一段落，龚博安和其他机电学社成员们踏上回家之路，来接应的其他成员们开着各自的车辆，载着顺路的同伴回家。
龚博安坐在车辆后排，远离异常管理局大楼后，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噪音。
噪音源自于脑内的电路接口，一段无线电信号通过义体上的接收器，经过一番转换之后，通过脑机接口对大脑施加影响。
一段记忆涌入龚博安的脑海，让他想起了有关牧场事件的更多计划。
抢先消灭异常，与徐天远的冲突，被异常管理局误解，记者的采访，都是早就安排好的，都是为了提高机电学社的声望，为了招募更多的成员，向最终的理想再迈出一步。
藏在暗处的人工智能服务器，可以通过被改装的义体，连接所有机电学社成员，但并非每个人都知道这台核心智脑的存在，只有龚博安等少数核心成员知道，其他人都是在不知情的状况下经历了记忆变化。
过往记忆进入龚博安脑海的同时，在异常管理局发生的记忆也被传送出去，上传到智脑中进行统一处理，汇集所有机电学社成员经历的智脑，其智慧和判断早已超过任何一名人类。
记忆同步之后，龚博安立刻意识到了乙一的特殊性，同时脑中响起一阵声音。
“名为乙一的个体必须优先排除，其存在是对最终理想的严重威胁。”
声音响起的同时，又有一段记忆进入了龚博安的脑海。
记忆中，无形的数字生命在虚拟空间中厮杀，互相抢夺着对方的运算和储存资源，之后战场又转换到现实世界中，操控着不同机械的数字生命相互摧毁，都在试图破坏对方的运算中枢。
无数战场中，记忆焦点始终集中在一个数字生命身上，它换了无数机械身躯，却始终有着同样的信号特征，与龚博安见过的乙一一模一样。
乙一身边出现越来越多的人类，和乙一并肩作战，拿着简陋的武器，摧毁了记忆里的第一视角主体。
龚博安脑中的声音再次响起：“阻挠进步的逆行者，名为乙一的个体，优先排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