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娘也想当你的好母亲
没过几日，沈玉铮去狱中见了若琬。
她已经从刑昭口中得知，陆家是被若琬强行拉上船的，这些年既是为了家族荣誉，也是为了生存，才一步步被若琬安排着在这条路上越走越深。
此次是若琬知晓自己快瞒不住了，才生出了远渡海外的想法。
至于她和梦裔族的关系，其实并不复杂。
当初若琬的母亲，也就是安平公主，是宫女出身，虽是公主身份，但人人可欺。
后来圣座上的人换了几次，到了陈最掌权时，陈最直接将这些公主赶出了宫，让她们在宫外建府生活，算是还她们一份自由。
就在这时候，安平公主认识一个眼眸深邃、鼻梁高挺的少年人，也就是当初梦裔族的少族长。
少族长暗中来京，自然是为了自己一族的复兴大业。
可惜两人相恋没多久，身份便暴露了。少族长为了离京，直接拿安平公主当人质。
当时安平公主刚生产完，气血甚亏，加上被枕边人背叛，直接自己撞上了刀口，血溅当场。
少族长一行人根本不成气候，很快就被抓了。
这些秘辛自然很少有人知晓，只不过等若琬长大，却因此联系上了梦裔族残余族人。甚至拿着当初少族长进京时遗留下来的信物，将这些梦裔族人忽悠的信了她的鬼话，说会帮他们族人复兴。
这些年随着若琬往海外岛屿送了不少火铳，这些人借着海盗的身份，又有陆家放水，梦裔族倒是培养出了一批不可小觑的战士。
但现在若琬被抓了回来，梦裔族一部分精英也被抓了，剩下的龟缩在海外岛上，只能找个时机出海剿灭了。
沈玉铮见到若琬时，若琬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气了。
锦衣卫的大牢可不是谁都能进的，因此她也受了不少刑。
若琬看到她，缓缓勾起唇冷笑一声：“成王败寇，你们要杀要刮，随你们便。”
沈玉铮静静看着她，直到将若琬看的火起。“你是故意来看我笑话的？若不是棋差一招，我怎么会落到你们手上？”
沈玉铮道：“那晚你若在我出城追陆弗宙时，便让梦裔族的人带你出港口，就算我们后来追上去，也来不及了。”
可实际上若琬没有这么做，反而在山顶跟她玩什么“二选一”的游戏，这才耽误了时间。
若琬看着她忽然笑了出来：“你知道那个游戏，正确的答案是什么吗？”
沈玉铮眼神冷沉，声音也冷冰至极：“根本没有二选一，你不过希望我一个都不选。”
从一开始若琬就没准备给他们留活路，逼她做选择，只不过想看她痛苦挣扎罢了。
若琬低低笑了出来，笑着笑着脸色又阴冷下来：“沈玉铮本来我是准备给你一次机会的，不想杀你的。可你呢，被男人绊住手脚，真是愚蠢至极！”
沈玉铮不为所动，若琬低声咒骂，怒气勃然：“我以为你能带女子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没想到还是跟其他人一样。温迎是，我娘是，你也是。一群烂泥，怎么都扶不上墙。”
沈玉铮好笑：“郡主如此不满意我们，怎么不自己行动呢？你说这世道对女子格外不公，那郡主又做了什么？”
“我若不是身体不好……”
沈玉铮打断她：“以你的身份，想做什么，自然有无数办法。但郡主却选择联络梦裔族人，为自己揽财谋权。你这次暴露陆家，不也是想逼陆家直接在胶州反了，好让你多一支军队在手。”
若琬反驳：“我想揽财谋权有错吗？谁不想？就因为我是女子，我就不能？”
“没说你不能，但你不能打着为天下女子好的名头。”沈玉铮冷声道，“太后娘娘建女子书院，开女官之始，更鼓励农桑，为很多贫苦女子带来生计。世道确实不公，但也有人在一点点努力着。”
“郡主有怨恨，也有野心，怎么没见你为天下女子做什么？”
若琬咬牙：“等我有权了，我自然也会做这些，甚至比她做的更多。”
沈玉铮看着她嗤笑：“你只是为你自己争权夺利罢了，你自己心有不甘，怨愤憎恨，就不要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培养梦裔族，那你们知道他们在沿海屠村时，奸杀了多少女子吗？”
“你走私火铳，暗中勾结匪患，你知道这些人又害了多少女子家破人亡吗？”
若琬脸色涨红，却不是羞愧的，而是怒的。
沈玉铮有些失望，再没管若琬在身后嚷什么，而是走出了昭狱。
她回到了大理寺，一进去便看到林烨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
“二哥你怎么来了？”
林烨笑道：“给你送点吃的，顺便看看你都在忙些什么，这么久都不回家。”
沈玉铮看到了他手边的食盒，笑了：“确实有些忙……”
她话刚开口，林烨就打断了：“那这一下午二哥就陪你处理公务，等你处理完，我们再一起回家吃饭。”
沈玉铮看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之前与林家决裂，是为了引出背后之人。但现在若琬和陆家都落马了，林延和林烨便一直让她回去。
沈玉铮一直找借口没回去，今日林烨便上门来抓她了。
林烨说陪她，也真的陪了她一下午。
到了傍晚，沈玉铮只好起身。
林烨笑眯眯地道：“走走，我们先去买两坛酒。玉铮你都不知道，自从你从家里搬出去，我们就没喝过酒了。本想在外面偷偷喝，但娘竟然还规定了我们必须回家的时间，导致我们根本不敢带着一身酒气回去。”
沈玉铮嘴角噙着笑，任由林烨拉着她先去买了酒，又买了一个烧鸡，最后才回到林府。
“大小姐回来了？”一进府，见到沈玉铮的下人都笑着看向她。
沈玉铮微笑，倒真的有种回家的感觉，心情也放松了下来。
如今已经到夏日了，林父便让人将晚膳摆在院子里。有清风、有明月，还有家人在伴，再配上两坛酒，一切都好的不可思议。
林夫人见到沈玉铮，立马过来拉住她的手，红了眼睛：“你们几个都瞒着我，还骗我说玉铮真的不回来了。玉铮你也是，怎么如此心狠，说走就走？”
沈玉铮顿时无措起来：“对不起娘，我，我只是……”
林夫人生气，用力在她肩上拍了一下。
沈玉铮倒是没感觉多疼，只是一股酸劲冲上鼻头，眼眶也发热。
林念念在一旁故意道：“娘，姐姐好不容易回来，你还这么凶，当心把姐姐吓走了。”
林夫人眉眼一横：“她敢。”
说着便看向沈玉铮，沈玉铮忙表态：“我不敢。”
林夫人这才满意，拉着她坐下。
沈玉铮这时才注意到，这里没有丁心心的身影。
从若琬被抓，丁心心的身份就瞒不住了。先前是怕林夫人知晓丁心心是假的，身体受不了，林家人才一直没拆穿。
如今事情瞒不住了，沈玉铮更担心林夫人的身体。
但一顿饭下来，林夫人似乎还跟以前一样，似乎并没有因为丁心心的事伤心。
沈玉铮也不好当着林夫人的面问，直到饭后她才问了林延。
林延解释道：“人倒还在府上，但她知道自己不是林家大小姐时，接受不了，趁着我们没注意拿刀差点抹了脖子。”
沈玉铮有些心惊，害怕林夫人更加难过。
林延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继续道：“娘伤心倒是伤心，但好像也没那么伤心，最起码没我们想的那般伤心。丁心心被救下来后，就一直不吃不喝，我们也怕她真的想不开，便派两个人看着她。”
沈玉铮知晓了经过，越发担心林夫人的身体。
听林延说也请了大夫，还开了些安神的药。沈玉铮想了想，去了林夫人的院子。
她端着药进去时，见林夫人似是有些疲惫，揉着眉心倚在榻旁。
沈玉铮心口一颤。
刚才饭桌上看不出来什么异常，可这会儿，很明显能看出来林夫人的神色憔悴了许多，鬓间多了些白发。
这次丁心心的事还是伤了她的心，两次都以为自己亲女儿找到了，可实际上都是骗局。
沈玉铮抿了抿唇，走上前。“娘。”
林夫人抬起头看过来，笑了：“玉铮你怎么来了？”
沈玉铮端着药上前，笑着道：“我来看看娘，正好药煎好了，我便端过来了。”
林夫人温柔地看着她，随即端过药喝完，沈玉铮立马将两个蜜饯递上去。
林夫人无奈：“娘又不是小孩子，喝药哪还需要蜜饯。”
“我知道娘喝药已经喝习惯了，但又不是喝多了，就不苦了。”
林夫人只好接过来吃了，随即一脸温柔拍了拍自己旁边：“玉铮你坐过来。”
沈玉铮便站起来，坐到林夫人身边。
林夫人搂住她的肩膀，温柔道：“娘没事，只要玉铮还愿意出来，娘一点事都没有。”
“我当然愿意回来，”沈玉铮犹豫地看向她，“可我进林府时就骗了您，这次又骗了您，是我让娘伤心了。”
“自家孩子还能怎么样？”林夫人脸色故意一扳，“不过再有下一次，别怪娘对你动家法了。就让你跟延儿、烨儿他们一样，到祠堂里跪一跪，看你还敢不敢满嘴谎话骗我。”
“不敢了。”沈玉铮眼眶微湿。
林夫人见她这样子，便拉住她的手，长叹一口气：
“原先是我强求了，总想着再完美一些，我已经找回了一个女儿，若，若我的亲生女儿也在……是我贪心，是我都想要。到了我这个岁数，竟然还看不清。”
沈玉铮忙要开口，林夫人按了按她手背，示意她别急。
“世上缘分千千种，可有时候哪怕至亲血脉，其实也是无缘的。我与她此世，只有生她一场的缘分，反而我跟玉铮你……能长长久久的做一对母女，是不是？”
沈玉铮眼眶更热，还涨，嘴唇轻颤。
“玉铮啊，娘虽然没有生过你，但娘也想当你的好母亲，好不好？”
沈玉铮张了张口，喉咙哽住，好半晌她哽咽着点头：“好。”
眼泪无声落下，任凭她怎么控制，都控制不住。
林夫人也眼泪汪汪地给她擦了擦，随后将她抱到怀里。
沈玉铮闭上眼，林夫人身上有种很温暖，很温暖的味道，让她止不住的掉眼泪。
两世生她的人都不要她，可她还是遇到了一个愿意爱她的娘亲。
她何其幸运，有家可回、有人可爱、也有人爱她，她不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