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肩膀依然发沉，背上的汗还没完全冷却。量子现实锚定器握在手心，它突然发出一团亮得直晃人的白光。
这个光钻进每个人的幻境里，把那些本不该有的细节和场景戳出了细细的裂缝。
我喊了一句：“抓住这个机会！”声音听着有些干哑，在满是回声的空气里拱来荡去。
白小柔动作最快，她举着平板，手指在半空一点点滑动，把幻境中的代码流显现出来。
“我能看到门后有一段主节点代码流动，这整片幻境其实是依赖量子节点动态生成的。”
白小柔盯着设备，没多犹豫，一手从包里掏出黑客工具，直接对准实验台那块虚假的数据屏幕一戳。
“节点就在这！”她敲击面板，幻境里实验室的桌椅和墙壁像被扯开的麻布口袋，一下子掉下了大片的像素块，画面都塌了。
姜美人嘴里低念了一句，干脆将战术背心上的爆破装置拆下来，在身边摸出一面墙直接贴上。
她熟练地拧开保险栓，退后两步踢开椅子，用袖子挡住脸，用力按下引爆器：“都让开点，敢动手就别怕闹大！”
随着一声低闷的响动，周围电磁信号猛地跳动起来。
墙体炸出一块大洞，幻境的边界出现一条烧焦的裂缝，红色数据滴水一样顺流往下。
蓝娜娜靠着墙，她的呼吸并不匀称，手里那块芯片不规律地闪着蓝光。
她低声道：“汪丽娜，我能听见你藏在另一头。
你造这幻境，以为能困死我，你倒真忘了这芯片是谁装进我身体的？”
她把头低下去，像是闭了一下眼。她试了几次，手指在脖子后的芯片区卡了一下。
“我的芯片能反追踪。”蓝娜娜声音发硬，牙根咬得格格响，“芯片不是只给你用的。”
她往地上一跪，额头上出汗，胳膊的蓝光“啪”一声变亮又黯淡——她在反向入侵。
“我正在解锁隐藏功能，但很难受……啊！”她一手抱住头，一手死撑着，硬是没倒下。
幻境深处所有设备屏幕刷出乱码，极少数几个角落开始放炮开花一样地崩掉。
蓝娜娜的器官像被一把电锯搅和，她强撑着嘴角抽动几下：“我把混乱代码塞进去了。
你们……得趁机攻破，别浪费。”她一字一句吐出来。
空气里的声音一下子就变味儿了。汪丽娜带着电子音的声音在整片空间里扯出来，“你们永远也理解不了我要做的，我就是要你们在进化里绝望地挣扎。
你们的抵抗只是延迟人类必然的进化。”她的语气里根本不打算作太多辩解。
我本能地转回自己的幻境，却发现自己忽然身处一座傻傻的坍塌楼里。
没有系统，没有背包，没有朋友，只靠一把生锈的刀子。
我胃里灼得难受，每迈一步都觉得肚子空得发苦。
头顶的雨水漏进门缝，冷得让我打了个哆嗦。
屋外丧尸叫得难听，别说死活，鞋带断了都只能拿塑料袋缠。
所有的安全感、装备和特殊能力，全都没有。
这种彻底的暴露让我起了鸡皮疙瘩。嘴唇被咬出一道血痕。
我在思忖：所谓的系统，不过是工具，生死的门道早刻进骨头，自己没了系统，难道就只能像个废物坐在这儿干等？
我一把把刀摔在地板上。“我不需要系统也能活下来，这世道已经见过太多了！”
声音粗到带砂。
白小柔坐在实验台前，身边全是数据凌乱崩塌的尸体，有的脸是模糊的，有的带血色。
她手悬停到一个档案上，眼里有水打着转，嘴却倔得像堵墙。
“我的研究伤害过人，但我再怎么害怕，也没想过偷生。
失败不是我唯一的面貌。”她把实验对象名单收进外套，咬牙摁下一串指令。
姜美人那边，幻境扯出一片灰蒙蒙的训练场，一排排战友倒下，血迹斑斑。
“都赖我反应慢，请示晚了，否则还能救回来。”
姜美人坐在地上，背靠废弃的弹药箱，身上洇着大片污渍。
幻象里那些人一个个拧着表看她。“你们不肯放过，我也不想推托，责任我认了，可是我还有事，这回不会再失手。”
她抻了抻脖子，把头朝着出口的方向摆正。
这一会儿，每个人心头乱麻缠成一团，却也明白：不管怎么个死法，人的价值不在于过往命数。
所有幻境的虚假素材一块块剥落。幻象墙壁边缘更碎了，代码流乱窜，像是谁拿铁锤在地板下拧螺丝。
幻境剧烈晃动，接缝处不断塌方。量子锚定器的蓝光打到最底，幻境顶不住，终于在一阵晃得刺眼的亮光下，把我们四个人全部顶出了泡沫一样的空间。
风噪一收，我们才发现，已经回到了维护通道里。
刚才那个闸门嚓地自动滑开，里面黑忽忽的，连空气都一时嗡得乱响。
姜美人冲在最前，把枪抬高，扫了右手一圈后说：“这回是真的出来了，假东西一件没有。”
白小柔一边收拾设备，一边快捷地重新装配电路：“幻境系统耽误了大约四十分钟，现在任务时间压缩，只剩不到四小时。”
蓝娜娜靠着墙，整个人都脱了力，手臂上的蓝光断断续续：“芯片反向入侵后，病毒蔓延得很快，我脑袋都是浆糊，幻觉快要分不清了……”我立刻低头翻背包，把那管神经稳定剂拧开递给她：“这个能顶住一会，是系统试验品，不过药效很快。”
蓝娜娜抬手把药塞嘴里，“我还能走，塔顶的主控室必须过三道生物识别门，我身体里的芯片都能应付，代价是加快病毒对我的吞噬。”
我踢了踢鞋头，把剩余装备重新校对了一遍，冲三人挥手：“别慢下，时间一点点都浪费不起。”
通讯器里窸窸窣窣响了起来，李明的声音带着喘气：“听得到吗？
主队！Alpha和charlie都失联，beta小队刚刚死了三个人，剩下的陷进防线。
节点防御提升，像是进入红色警报！”他话说到一半，背景里传来连续的爆炸和警报。
陈教授的声音里带着咳嗽，插进来：“新情况，倒计时跳了，现在只剩不到三小时——冲击必须再提一级，所有支援资源只能全力顶住delta。”
李明补一句：“你们动作快点，别考虑太多，如果撑不到，直接物理破坏核心，别管其它！”
杂音哗地炸出一阵，频道里只有断断续续的吱吱声。
队伍里再没人说余话，我拍了拍蓝娜娜的手背，提醒她别乱动，白小柔已经把程序归档，她把截获的节点数据传到随身显示器里。
姜美人两步到最前头：“继续，快上去。”我提好武器，迈向通道尽头刚亮起的那扇门，后面的人一个不落地跟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