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一次检查隔热服和装备，把目光落在倒计时屏幕上。
白小柔重新确认数据，迅速在终端上标注出最近的维护通道。
她低声提醒：“顺着地图走，后面自动防御程序还没恢复全功能，但不能排除有局部陷阱。”
我点了下头，从系统里调出新推送的“生命体征掩蔽器”，简易的黑色腕带模样，四个刚好一人一个。
“每个人戴上。短时间内，咱们就被当成巡检机器人，不会被生物识别报警。”
这东西说起来轻巧，姜美人接过来，却把手腕撸了撸才勉强戴好，嘴里嘀嘀咕咕：“每回都有这些现成家伙……怎么我一点就没遇上过？”
她撇撇嘴，倒也还是把掩蔽器扎牢了。我没搭腔，催促上路。
我们踩着松动的金属踏板，钻过一段贴满电缆的走廊。
空气里全是导线和冷凝液味道。蓝娜娜跟在后侧，脚步还算平稳，过会儿再看看她状态。
途中有几处维护通道密布远红外感应器，掩蔽器果然起作用，扫描装置只是扫了一遍便归于沉默。
几分钟后，前方出现一座厚重的复合金属门，门上漆着鲜红的“禁止进入”、“超频危险”等符号，端端正正在传递着警告意味。
白小柔蹲下，数据线拉出三根，分别接到门禁和左右两个跌倒的感应柱。
她屏息看着接口数据流动，做了个手势示意复杂。
“权限等级太高，只用我现在的访问码进不去……”姜美人试着贴一张易拉罐型磁卡，毫无反应。
我让她停手，从系统物资箱中拖出“权限复制器”，这东西小巧到只比打火机大一点。
我把它贴到门禁面板，装置自动亮起蓝灯，里边电流转得忙。
不到半分钟，控制面板各处绿灯同时亮起，门锁内侧顺势解开。
姜美人咂舌，手掌敲了两下门：“还真是顺溜，合着你这点黑科技就是等着进来用的？”
我冷声道：“要是等你试验三遍，指不准里面已经警报齐鸣。”
说罢推开门，表示各人谨慎点。
门内落差大了不少，冷气扑面而来。一眼望见里面空间巨大，正中竖着一个粗大的光柱型结构。
光柱外缠着无数数据线和冷却管，外围环绕绕密密麻麻的显示器，每一个屏幕都跳跃着系统代码和监控日志。
温度比外围低得多，呼吸带点冰凉味。
白小柔目光紧盯中央圆柱：“理论上这就是汪丽娜数字意识的主机。
全主控结构都归这台量子服务器调度。”蓝娜娜走近旁边的显示器，手指轻划页面，时不时嘴里冒出三两段数学公式。
她揉着手指：“超导量子芯片组，集成回路密度高了一倍……这些技术不在大学教材上出现过。”
姜美人后背抵墙，谨慎地扫视房间，枪柄摩挲得几乎冒火星：“估计是她说的那批军方黑箱材料——‘衔尾蛇’项目。
别墨迹了，干扰器撑不了多久。”
我点头，推进到核心主控台。从系统清单找出一个全新的六边形装置，外壳银灰，上面密布针脚和数据端口。
系统音在耳边哼鸣：“数据提取器已部署，具备量子接口兼容能力。”
我拎起设备接到主控数据端口，将接口对准主线电缆，装置外围一圈灯光逐级亮起。
“连上了。”白小柔查对一遍。我的手指在显示屏上输入指令，“开始数据破解。”
数据提取器边缘发出低低蜂鸣，状态灯巡回闪烁。
只过了十几秒，房间显示器齐齐一震，正跳的程序全部停顿，再一起切换到暗红色，仿佛集体被染血。
每块屏幕无限放大一张女人的脸，短发披肩，带着死水一样的冷漠。
和我们这几年习惯的汪丽娜数据拟形完全不同，这一次没有任何像素噪点，是真实的、活着的人的模样。
她抬起嘴角，语调沉沉压下来：“卫新，你花这么多功夫，还真信你能玩得过我？
掌控系统，不过是做了我的小考题一遍罢了。
你以为这样就能改命？每一段核心协议都是我亲自植入。
造物怎能超越造物主？”
姜美人迅速切换弹夹，嘴里啐了一口，不掩自己的戒备和不满。
蓝娜娜盯着面前的代码，指尖拧紧了手套。“她启用了最高权限界面，根本进不去底层流程……”白小柔左右张望，比划出脉冲数，“数据提取器还在跑，别管她的挑衅，进度条到三分之一了。”
我顶着屏幕冷漠的女人脸，一边把指令打进提取器输入区，一边把系统菜单滑进底层辅助区。
嘴里回击道：“汪丽娜，你倒是忘了，实验那年你封过一段协议底层没补完，神经模型有个共振错位，在你数字意识移植时留下了缺口。
蓝娜娜没参与最后的收尾，所以她也不知道。
系统给出的修复方案，我只用到三分之二。”
此话一出，屏幕上的汪丽娜面容微妙变化。数码脸皮肤出现了短暂的波动，一两行代码被她强压下去。
她咬着牙：“你在虚张声势。这处协议，没人能意识到。”
蓝娜娜皱起眉，她低头盯着日志，半天没有吭声，手指在护腕上摩挲几下。
白小柔也攥紧了数据提取器支架，只等下一步指示。
提取器进度条滑向40%，警报毫无征兆地从顶部扩散下来，一阵强烈蜂鸣将所有人的神经都震得发麻。
主机控制台跳出新的红色警告字样，“自毁序列启动。
五分钟后主机物理介质彻底销毁。温控系统优先关断。”
片刻之后，地面某个角落穿出嘶嘶电火声，发电机爆炸切断管道，冷却液化作蒸汽斑斑点点地泼到墙壁上，火星窜到控制台左侧。
大火几乎是瞬间爬上墙角，空气嘶嘶燃烧。蓝娜娜扑通倒在人造地板上，她咬了一下嘴唇，身体抽搐着挣扎起来：“她要彻底抹掉一切！
跟你拼了。”
姜美人扒开医疗包，拽着灭火器拉弦就往火苗扑。
粉末一过，火苗反而猛涨，金属管道被烧得发烫，她急了：“根本压不住！
火快蔓延到出风口了！”房间内闪电火光明灭，我一边把剩下的数据尽量塞进提取器缓存，一边注视着那越来越红的面孔。
白小柔一只手抓住我的防护服袖子，另一只手拽下数据提取器，焦急地比着剩余进度：“才一半！
拔还是不拔？”我判断火势把我们逼得没路可退，果断拿出四套隔热防爆服，粗暴地塞进每个人手里：“都穿上，沿我标的逃生路线撤。”
她手有些哆嗦，还是麻利地拔掉数据提取器和主服务器的接口，小心把设备揣进胸口的密封袋里。
汪丽娜在燃烧的屏幕上仍不停地挑衅：“你想两全其美，不可能。
你以为打下来的数据就够撼动我？”
我冷冷丢下一句：“你低估了系统，也高看了你自己。
你要是真无所不能，就不至于动了自毁。”说着招呼众人推开侧门，从碎石和烈火之间横穿。
火势顺着风道蔓延，灼热感越来越难以忍受，四人一前一后跟在我后头。
系统给我推送了疏散地图，我选了最短通路，一路上屏蔽仪和防护服双重掩盖，暂未遇上机器拦阻。
跑过第一截主机电缆台阶时，数据提取器突然震了一下。
白小柔在气喘吁吁间拽我：“提取器开始自动缓存追加内容了，现在进度到57%。
快看这些主文件——”我扫了一眼弹出的屏幕，看到那些数字化意识代码和一串特殊模块。
她说：“她的数字意识本身并不完整，她必须整合你体内的系统才算完美。
这里关键信息已存，剩下只是兼容度和同步校验。”
我大致明白过来：“所以她看起来像全能AI，实际上少了一块最重要的东西……她的情感模块。
她没有完整的人性记忆。”白小柔答，“她冷漠杀伐，正因为她压根就不懂复杂的人情绪。”
掩护队伍迂回的时候，蓝娜娜忽然拉住我胳膊，喘息夹带着慌乱：“当年核心算法，其实在我和她争最后一版时被我藏了一块。
她提交给军方的方案不够完整，所以她数字转换才需要你和系统，也想一直把我留在掌控内。
这不足，正好成了她的命门。”
我带着人冲出最后一段被烧毁的副走廊，见前方指示牌闪着淡蓝灯。
“备用服务器在正东侧监控室后，看样子她已经暴露底牌。”
走廊火舌拍打墙壁，通讯系统一阵爆裂。白小柔紧紧按住提取器，姜美人左手搀着蓝娜娜，右手锤了把门柄，我们已绕过主控舱最可怕的高温区域。
金属地面愈发烫脚，队伍只得加快步伐，不给饥火留下任何借口。
我低声提醒，“数据已经够了，备用室里再补充，其余的尽量别留。”
汪丽娜的叫嚣暂未再出现，只有身后主机自毁的轰鸣一刻不停。
走到头，系统突兀弹出提示：“备用核心已测速完成，路径锁定。”
我低头盯着数据提取器的绿灯，耳鸣像是火焰烧穿空间时留下的余震，顺着系统箭头，我们毫不犹豫迂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