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迷航之人10
“不，大人，怪我。”米莉怯怯地说，“是我的身子太弱，时不时出现问题，我什么都没做，却还要消耗船上的食物。”
她至少没有哭，这令罗萨想到了他们刚离开雷蒙城时的米莉，她生怕自己会惹恼罗萨，因此处处小心翼翼。如今她依旧对他恭敬，但至少不像以前动不动就掉眼泪，这是个进步，他告诉自己，她不再像见到土匪蟊贼那样会感到无助与害怕。
“这是我让犹迪特烤的鲱鱼，”罗萨将盘子递给米莉，“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但天气这么热，或许刚刚好可以吃。”
米莉眼神迷离地看了一眼盘中焦黄的烤鱼，然后抬起头道，“大人，我什么都不想吃，只想睡觉……我感觉自己永远都睡不够，每次从梦中醒来都感觉自己的身体格外疲惫。在梦里，我就像干了许多的活，好累。”
你病了。但罗萨没有说出口，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在米莉的脸颊上摩挲，接着眼眶充盈泪水。见鬼，我怎么流眼泪了，他想着，立时将目光从米莉身上移开。我和这个少女认只不过认识了个把月的时间，我对她既没有爱慕，也没有其他的特别感情，我为什么要为她流泪，要知道母亲去世时我都没有这样过。
罗萨无法理解自己的情绪变化，当他思索以后，便将所有的原因都归于这教人难熬的天气。从一开始在厨房中听犹迪特的故事，到后来在走道中出现的莫名幻觉，都是因为闷热所致。此外，他还觉得是自己睡得太少，又过于担心船上的食物，这一切的因素综合起来影响了他的心绪。
就在罗萨沉思之际，米莉又一次陷入了昏睡之中。罗萨拭去眼中的泪花，然后把烤鲱鱼放在床边，接着将米莉倚靠在床头的身子轻轻地放平在床上。
船长室中依旧闷热，然而米莉的皮肤却是冰冷异常，就像星辰群岛的人们最喜爱的冰镇果酒中的冰块，罗萨从未在别人身上见过这般症状。希望她能自己快点好起来，因为即便是统一王国最优秀的学士，十二联合城邦最厉害的巫医面对这种情况都可能束手无策。
他从床的另一侧捡起羊毛毯，当他正准备为米莉盖上的时候，甲板上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外面发生了什么？他忙不迭地看了一眼米莉，所幸她刚刚入睡，不会那么轻易地醒来。
罗萨离开船长室，登上楼梯，发现甲板上已经聚集了许多船员。他们仰头望天，手舞足蹈，兴奋得大喊大叫。罗萨不明所以，船长拉沃伊则适时地出现在了他身边。
“大人，好消息呐。”拉沃伊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嘴角兀自地忍不住上翘，“终于下雨了。”
“下雨？”罗萨的话音未落，一点雨滴便落在了他的脸颊上。确实下雨了，只不过雨点细小，不注意的话根本察觉不到，可奇怪的是，眼下晴空万里，连一点阴云都看不见。
“雨水伴随着风浪，大人。或许我们很快就能满帆启航了。”船长说道，“我得叫小伙子们做好准备。”说罢，他便将船员们召集起来，重新发号施令。
雨越下越大，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便倾注下来。船员们在大雨之中转动绞盘，收揽索具，其他人则将空木桶从船舱中搬出，以便收集雨水。只有罗萨还在眺望着东方，观察着天空。
这实在是太过奇怪，即便到现在，空中也不曾见到一片云朵飘过，雨水就像凭空从蔚蓝天空中出现，然后降落。可是没有人去在意，似乎这种现象已是司空见惯。
顷刻间，原本明亮的世界暗沉下来，宛若夜幕降临。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工作，然后惊恐又茫然地环顾四周。当罗萨也同样处于诧异中时，一团漆黑的影子在他面前由上至下地坠落在了甲板之上。只听“嘭”的一声闷响，水手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罗萨所在的位置。
那是一条鱼，一条鲑鱼，它不断地甩动尾巴拍打着湿漉漉的甲板，溅起点点水花。船员们无比震惊，张着的嘴都忘了阖上。一个看上去尚未成年的小船员用手揉了揉眼睛，接着又拼命睁大。他缓缓向罗萨靠拢，然后结结巴巴地说道：“大，大人。我，我看到它，是从天上掉，掉，掉下来的。”
“小洛拉克，你是不是又在胡诌？”一个蹲锯桅杆的水手朝着他喊道，“天上怎么会下这么大一条鲑鱼，它看上去足足有一石重，如果是天上掉下来的，会把甲板砸出一个洞咧。”
水手的话引发了围观船员的笑声，叫作洛拉克的男孩涨红了脸反击道：“闭，闭嘴，拉尔夫。这，这是我亲眼看到的，万幸它，它没有砸到罗萨大人。”他转向罗萨言辞恳切地说道，“大人，这是真的，我发誓。刚才我在偷……开了下小差，忽然就看到一个黑影迅速坠落，我还没来得及喊您，它就已经掉在了甲板上。”
男孩的话又引起了船员们的一阵欢笑，他们向他吹了吹口哨，有几个则向他开起了玩笑。
“小洛拉克，你有没有瞧见我的老婆从天上掉下来，她可是什么都没穿哟。”
“男孩！”另一个声音低沉的船员喊道，“你能向上天祈求掉些金国王下来吗？我们要金币！金币！金币！”
“金币有什么用？”更多的船员加入到了这场闹剧之中，“我们快死在这片风暴海中了，祈祷我们快航离这片海域吧。”
“我要女人！我要女人！我要女人！”
“我还没有孩子，神明保佑，如果你能让上天给我送来一个孩子，我将感激不尽，洛拉克。”
“女人！金币！女人！金币！女人！金币……”
甲板上忽然掀起了一片此起彼伏的呼喊，直到拉沃伊船长以他雷霆霹雳般的吼声将所有人都震慑住。“统统闭嘴！”老船长嘶声力竭地喊道，“把你们手上的事都做完，若是完不成，今天的晚餐将会减半，以潮汐与风暴之神的名义，赶紧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