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吴歧召唤，独自一人且不用帮忙准备装备的黑眼镜，比华和尚来得更快些，在吴歧考察结束前的最后一天，出现在阿贵的高脚楼里。
除了一开始那两天，吴歧这几天都住在高脚楼里——没住过的东西，总是新奇、好玩儿、有意思的。
且把自己的定位，定在高脚楼这里，总比定在干部招待所强——那可不是黑眼镜这样的人能去，以及能和黑眼镜见面的地方。
但不论如何，吴歧这次离开渔城、离开巴乃前，总算亲自把这位和小哥熟识，又长期和小哥当“同事”的人，安排到小哥身边，算给小哥、蠢哥留个保障。
吴歧是在小哥的房间，面见黑眼镜的，房间里只有他、小哥和黑眼镜三人。
黑眼镜出现时，吴歧正和小哥肩并肩坐着，不停揉捏小哥的脸。他抿着嘴，满脸幽怨哀伤，好像这次离开之后，就再也见不到小哥，玩不到小哥脸一样。
小哥：“……”哎～～
都快让少爷揉成发面饼的人，见黑眼镜进来，就握住吴歧手，示意吴歧别玩儿了。
吴歧这才意犹未尽地咂咂嘴，看了脸上永远挂着意味不明，怪笑的墨镜男一眼，示意黑眼镜坐下。
“小哥和我哥在这儿的安全，就拜托你了。”吴歧说。
黑眼镜在吴歧给他打电话的时候，除了有些诧异，这位看上去根本不会和他有任何交集、联系的小少爷，竟然会主动联系他，找他帮忙外，并没有和吴歧谈任何“出场费”，也就是请他做事价钱的事——这本身表明，黑眼镜愿意为他和“哑巴”之间的交情，无偿走这一遭。
可现在，他看吴歧和哑巴肩并肩坐在一起，一副“哥俩好”（bushi）的样子，突然很想借此逗逗小少爷。
他故作为难道：“照顾哑巴和小三爷，当然没问题。只是……小少爷打算出什么价钱，请瞎子我呢？”
吴歧歪歪头，似乎很诧异眼前的墨镜男，居然能说出这么“不人道”的话，“先不提我哥，小哥不是你的朋友吗？你照顾小哥，还要我给钱吗？”
黑眼镜装模作样叹了口气：“我和哑巴关系是不错，可谈感情伤钱，瞎子我穷啊～～”
“你的钱都跑到哪里去了？”吴歧狐疑地看着他，“我知道你是有名号的人，之前请你的人应该很多，费用也不低吧？”
“你成家了？要养孩子？还是家中有父母，需要长期住院吃药？”吴歧问。
“瞎子孤身一人，无牵无挂。”黑眼镜说。
“那你这可真是……”吴歧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有些无语，感觉黑眼镜是不是单纯贪财，想从他这抠钱。
可他转念一想，又露出一个意味深长地笑，对黑眼镜道：“你怎么会孤身一人呢？”
他指指黑眼镜肩颈处的虚空，“那不是你的妻子吗？”
黑眼镜神情一僵，再也开不出半句玩笑。
好一会儿后，黑眼镜才恢复脸上挂笑的样子，对吴歧道：“小少爷真会开玩笑。”
“是不是玩笑，你自己心里清楚。”吴歧说。
黑眼镜没接话。
倒是一边一直没说话的闷油瓶小哥，捏捏吴歧手，叫了吴歧一声：“吴歧。”
这唤声像在无言给黑眼镜说好话。
吴歧瞥向身边寡言的人，发出一道轻哼：是是是，你们俩要好，你们俩天下第一好，行了吧？我是会欺负人的外人！
我要不要磕你们俩cp啊？（当然，这只是在开玩笑）
看出年轻人意思的小哥：“……”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想！
少爷才不管自己是不是冤枉小哥，小哥到底什么意思呢，他觉得小哥是这意思就够了！于是他又重重对没良心的狗瓶子哼了一哼，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黑眼镜。
黑眼镜接过，展开一看，顿时愣住了：这……这是……！
但还没等墨镜男从震惊中回过神，就又听小少爷抄着迤迤然的语气，悠然道：“要钱是没有的，只能用这个跟你换，你觉得怎么样？”
黑眼镜能觉得怎么样？他只能觉得——太好了！是真的吗？！
如果纸条上的东西，真对他有用，哪怕只是改善……别说小少爷只托他照顾哑巴和小三爷这一件事，就是十件、百件，让他这辈子给少爷卖命也行啊！
“少爷，这……你给我这个东西，靠谱吗？可别蒙瞎子，瞎子不禁骗。”黑眼镜说。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内心还是有些激动的。
“靠不靠谱，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吴歧还是那种悠然的语气，却直指问题核心，“反正情况也不可能再坏了，不是吗？”
是，不可能再坏了。
黑眼镜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句话，像是在回答吴歧，又像在告知自己。
“总之，条子给你了，要怎么做，是你自己的事。”吴歧说：“你要愿意，你就去试试。找到东西后，回余杭找我，唔……说不定到时我又来渔城了，届时再联系。”
黑眼镜闻言，极为慎重，珍而视之地把纸条放进上衣的内嵌袋里，对吴歧点点头，“好，再联系。”
吴歧看看自己手机上的时间，道：“我要回余杭了。”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对黑眼镜补充几句：“之前和和尚联系时，我让他顺路到余杭，把小蛇接过来了。等小哥和我哥这边的事，告一段落，你就带小蛇出发吧。他会带你去找条子上的东西。”
“当然，小蛇的食宿，你得自费。每顿至少两只新鲜的成年鸡，公鸡母鸡无所谓，或同等重量的新鲜牛肉，最好是刚从屠宰场拉回来那种，不过分吧？”
黑眼镜点头，这确实不过分。
“餐后水果，西瓜、橙子、葡萄、番石榴都可以，记得把皮给他剥掉。”吴歧又说。
黑眼镜：“……”这蛇爷爷生活水准还挺高。但谁叫瞎子有求于人呢？
“好，我知道了。”黑眼镜说。
“对了，记得给他刷牙。”吴歧递给墨镜男一个“这事儿绝不能马虎”的眼神。
刷，刷牙？！
给一条蛇刷牙？
黑眼镜简直目瞪口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嘴巴无意识地微张，墨镜都差点儿从脸上掉下来。
但当陷入自我怀疑的人，对上吴歧“是的，你没有听错”的眼神时，又忍不住脸皮一抽：“……好，好的。”
“一天刷三次，每次3到5分钟。基于你们要去野外，我就不要求你每天给他洗泡泡浴了，但有水的地方，你还是得提醒他，注意个人（蛇）卫生。”
黑眼镜已经完全不想说话了。他的沉默，震耳欲聋。
吴歧也不想再和黑眼镜多说，只要这人把他的话听进去，照做，有没有回应无所谓。
他转头看向，刚暗戳戳递给黑眼镜，同情眼神的闷油瓶小哥，又伸手捏捏小哥脸，“我走了，小哥。答应我，不管有什么事，都等和尚带人过来再说，不许私自潜到湖里去。你要把我“人肉枕头”弄坏了，我唯你是问！”
说罢，少爷怕寡言的人，不能完全领悟他的认真，用捏小哥脸的手，比出两根又细又白的手指，怼到小哥眼前。
就问你有没有钢筋铁骨，遭不遭得住少爷给你的“爱”就得了。
秒懂吴歧意思的小哥，身体完全不受控地一抖，脑袋先于自己的思想，重重一点：“嗯！”
“这才乖～～”吴歧满意一笑，“记得想我～～”
“小心。”闷油瓶回道。他自知没法送吴歧，只能让吴歧自己路上小心，注意安全——当然，如果忽略某人说这话时，一贯没什么情绪的脸上，飞快划过某种可称之为“不自在”的异样（大约是为自己刚才下意识的反应），这句叮嘱会更像模像样、符合大张哥给人的印象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