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吴歧和老爷子对弈的时候,唯甫父母,也就是季部长和方女士,也静悄悄凑了过来。
两人同样没说话,生怕打扰吴歧和老爷子的棋局。直至两人决出胜负——平局,方女士才笑着出声,和吴歧打了个招呼:“稚兰来啦?路上辛苦了。”
吴歧见到今天一身珍珠流苏云肩旗袍,显得十分典雅的方女士,也是一愣。但须臾,他马上从石凳上站起身,和方女士欠身为礼道:“伯母。”
欠完身,又把视线转向方女士身边,神情严肃的季部长,同样欠身为礼道:“伯父。”
季部长“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又问吴歧:“听说,过段时间,你要到渔城去了?”
虽然嘴上说的是“听说”,可季部长的语气,却一点儿不确定的意思都没有——瞧瞧人家这消息灵通的,吴歧只字未提,人家都已经知道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季唯甫说的。吴歧想。但不排除其他可能,可不要小看人家这个层级的消息网。
这么想着,吴歧面上还是非常恭谨地答道:“是的,伯父。我接到渔城邝易德书记的邀请,前些日子又在大领导处,见到了岭右省的徐孟达书记。”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其实有三重意思:
一、人家市委书记和省委书记亲自来邀请我,我盛情难却,所以就答应去渔城工作了;
二、我的才能,已经得到了谢家一系之外的人的认可,可不是谢家“自卖自夸”,只能自家人说自家人好;
三、我不是什么只能生活在家族庇佑下、“温室环境”里的普通“二代”“三代”,我敢于脱离“舒适区”,独自到“外面”闯闯。这种勇气,可不是谁都有。
而听出吴歧意思的季部长,十分赞许地对吴歧点点头,道:“年轻人,是该有敢打敢拼的劲头。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得了彩虹,成长为振翅翱翔的雄鹰呢?”
吴歧也微微颔首,表示赞同:“您说得是,伯父。”
季部长又问:“你到渔城,打算如何开展工作?”
这题对吴歧来说并不难,毕竟他已经找到一些,搞“成绩”的思路和方法。
于是他道:“我听说,渔城本土势力比较强盛,各种关系错综复杂。我初来乍到,还是低调要紧,先搞清楚同事,和领导班子各位成员的人际关系,再见机行事吧。”
吴歧把话说得很直白。因为他觉得,这是季部长对他的又一次“考验”,或者说,不管他如何回答,他都能从季部长这儿得到些“指点”,这对他有利无害,所以不用兜圈子。
而且不管季老爷子对他观感如何,他至少已经是被季部长,给予过“欢迎”信号的“儿媳妇”——虽然他对这个词敬谢不敏,想起来就想踹季唯甫一顿,可不管怎么说,和自己“岳父”说话,还是没必要太藏着掖着。遑论他第一次和唯甫父母见面时,立的就是外显的“直白”人设,故而现在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
秉承这个思路,吴歧又把他之前想到的,什么“在巴乃地区搞花卉种植和旅游产业”,什么“推动当地土特产,红薯和红衣花生的特色种植”等,吧啦吧啦和季部长做了汇报。
“当然,除了上述这几项,我还有一些不太成熟,有待商榷的想法。”吴歧说。
“我觉得可以在渔城当地,搞可再生能源项目。如果能引进国家项目,在当地建厂、组建机组设备,比如发电厂、清洁能源、核电设施什么的;再比如搞钢铁、有色金属什么的;还可以以此建立工业园……”
“但这方面,到底能不能施行,有多少可行性,我还想实际到渔城工作后,再深入了解一下。如果确实有这方面条件,伯父可以帮我牵线搭桥,和相关同志说一说,来我们地区做个考察吗?至少给个机会,让我做个汇报,了解一下,行吗?”
不得不说,吴歧角色进入得够快,都还没提报材料、等待公示,就已经自动把自己带入渔城的领导角色,口称渔城是“我们地区”了。
而对此一无所觉的吴歧,眼含期待地看着自家“岳父”,准备工作还没做好、做到位,就开始为未来不知道能不能发生的事“未雨绸缪”,使唤长辈了。
季部长:“……”虽然孩子不见外是好事,可这孩子也太不见外了。
不过当长辈的,面对自己的问题,年轻人不仅已经有了想法,甚至都想好具体怎么做的“超常”表现,以及“这都是为了改善当地经济、民生;响应国家为贫困地区“脱贫摘帽”的号召;是提高人民物质生活水平的积极举措,伯父肯定能理解,不会让人民(我)失望吧?”的眼神时,真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好像只要他说个“不”字,就对不起自己胸前常挂的小红旗,有愧于国家、人民的感觉。
季部长:“……”这孩子,真邪门儿。
见季部长好像被什么东西哽住,光瞧着他,却不说话的样子,吴歧又十分无辜地睁着溜圆的眼睛,对季部长眨了下,好像不明白季部长这是怎么了似的,唤了季部长一声:“伯父?”
季部长这才故作无事地干咳一声,顶着严肃的样子,对吴歧说:“嗯,你的想法很好。有些已经做过调研的,可以到渔城再找邝易德书记商量一下,邝书记是当地的“老资格”,有什么事多征询他的意见和帮助,总没错。”
“其他那些,暂且只是想法的,还是要把可行性搞搞清楚,回头按流程打报告上来。如果邝书记那边觉得可以搞,班子里的同志也没什么异议的话,届时你可以再打电话和我汇报。”
这就是说,能帮忙的时候,季部长不含糊了——但前提是,吴歧的想法得切实可行,并且符合规矩流程。
吴歧能听懂,且季部长的话也是合理要求,所以吴歧乖乖点头,说了声:“知道了,谢谢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