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按照芬克提出的方案，这哪里是合作，分明是利勃海尔集团出上一笔钱，买断了海尔厂的压缩机技术。
等到相关技术对利勃海尔集团公开以后，人家象征性地安排几个人，甚至有可能根本不需要从西德本部派遣，直接在中国国内招聘就行了。
虽然现在的大学毕业生是国家统一分配，但肯定会有人禁不住外企高薪的诱惑。
然后随随便便建起一个所谓的实验室，投进来一笔钱，拿着吴月华研发出的压缩机技术直接跑路。
人家不涉及违约，李天明就算是想追责都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芬克见李天明变了脸色，也意识到是自己异想天开了。
连海因里希都说李天明是个难缠的对手，怎么可能会被这点儿蝇头小利打动。
“这只是我的想法，李先生如果觉得不妥，可以提出你的条件！”
李天明没说话，示意郑毅这个时候该他出场了。
“海因里希先生，芬克先生，既然是合作，我们愿意拿出压缩机的相关技术，但同样的，我们也希望贵集团能够对等公开这些技术的相关细节。”
郑毅说着，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张纸推了过去，那张纸上写满了英文，都是他昨天连夜从相关科学期刊上查到的。
芬克将那张纸拿在手里，一开始还并不怎么在意，上面提到的一些技术，在电冰箱制造这个领域，早就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东西了。
只是因为中国对外接触少，再加上美西方国家对中国施行技术封锁，所以才一直接触不到。
可越往下看，芬克就越心惊，直到全部看完，再看向对面以李天明为首的这群中国人的时候，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
原本他对中国的印象，一直都是贫穷、落后、封闭，但看了这张纸上的内容，他才知道，原来中国对他们的了解居然这样深。
这张纸上，甚至还包括了利勃海尔最新一款电冰箱产品的智能温控系统。
根据外部温度，自动调节制冷效果。
这项技术去年才正式应用在最新一款产品上。
看起来是真的要对这个东方的合作伙伴，进行重新评估了。
李天明一直在观察着芬克的表情变化。
对于技术，他是个外行，可是揣摩谈判对手的心理，在最恰当的时候，做出最正确的判断，这可是他上一世用几十年的时间，总结出来的经验。
“芬克先生，既然是合作，我希望双方能够开诚布公，谁都不要试图去占对方的便宜，诚意，我需要看到的是贵方的诚意，而不是将我们当做外行人，不停地试探我们的底线，这可不是明智的做法，你觉得呢？”
翻译立刻将李天明的话转述给了芬克等人。
芬克被说的表情渐渐变得不自然，自己的小算盘被人家一眼看穿，现在轮到人家反击了。
很明显的，这一回合的交锋，是他落了下乘。
但这只是开始，芬克也并非没有后招。
“李先生说得没错，我们双方确实应该表现出最大的诚意，那么……除了压缩机的相关技术，电冰箱仓内的除霜技术，你们能否一并共享呢？”
李天明听了也是一愣，见芬克的眼底闪过一抹精光，立刻反应过来，他们在了解分析对方的同时，人家也没闲着。
就在今天上午，尽管经历了一场宿醉，芬克等人却也没放下工作。
专程让人去买了两台海尔厂的新款电冰箱，运到了酒店。
经过一帮专业技术人员的研究之后，海尔厂的产品，除了外观和内部结构设计之外，最让他们感兴趣的依旧是那种轻便的压缩机。
只可惜在拆解的过程中，其中一台电冰箱的压缩机直接报废了。
这也让芬克等人见识到了中国人在结构设计上的精妙构思。
居然能将几个核心部件组装到完全无法分解的程度。
除了压缩机，他们还发现了另外一项更加感到惊讶的技术。
电冰箱在长时间工作后，仓壁居然没有结霜，甚至连明显的水珠都没有，只有一层薄薄的雾气。
要知道，仓壁结霜一直是电冰箱制造行业无法解决的难点，现在居然被中国人给攻克了。
此刻，听芬克说起除霜技术，李天明稍稍错愕了一瞬，便又恢复了平静。
“我刚刚说得已经很清楚了，我们双方都要展现出足够的诚意！”
李天明的意思很明白，只要利勃海尔集团能拿得出让他满意的东西，他也会做出相应的回报。
“芬克先生，海因里希先生，有兴趣听听我的想法吗？”
“当然！”
芬克知道，李天明这是要亮底牌了，他也很想听听，李天明的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芬克很清楚，凭借着攥在手里的技术，现在海尔厂已经有资格站在对等的位置上，和利勃海尔来谈合作了。
“芬克先生之前提到的实验室，我非常感兴趣，但是，这个实验室的研究方向，应该着眼于提升电冰箱的整机性能，你我双方各自提供相应的技术，以此来设计出一款全新的产品。”
见芬克要说话，李天明当即抬手打断。
“请听我说完，芬克先生，据我所知，贵公司一直以来都是电冰箱制造领域的佼佼者，但是，近些年来，你们的产品在国际市场上，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主要来自于……东瀛，我没说错吧？”
对此，芬克并不感到意外。
中国人既然对利勃海尔在电冰箱制造领域的相关技术了解得这么深，自然不会对国际市场的现状一无所知。
“李先生说得没错，我们确实遇到了不小的挑战，但是，我们有信心能够赢得这场竞争，德国的制造业是要远远领先于东瀛的，这是不争的事实！”
还嘴硬呢！
李天明闻言笑了：“今天不讨论这个问题，我们现在要说的是合作。”
“可是如果按照李先生的合作方案，利勃海尔集团好像并没有得到太多的利益！”
“芬克先生指的是什么？”
“技术共享，设计出新的产品，然后这个产品归双方所有，听上去确实不错，但是，这样一来，利勃海尔不是为自己增加了一个新的竞争对手吗？”
“芬克先生是在说中国市场。”
“没错！李先生，不得不说，你是个让人尊敬的谈判对手，但是，你的提议，很难让利勃海尔集团满意！”
“即便我们双方现在就分道扬镳，利勃海尔在中国国内能竞争得过海尔厂吗？”
呃？
芬克皱起了眉：“为什么不能？我们可以为用户提供高品质的产品。”
“中国的消费者在意的不是你们的高品质产品，他们在选择电冰箱的时候，首先考虑的是价格。”
芬克一愣，立刻反应过来，现在中国老百姓的收入相较于欧洲还非常低。
花上几倍，甚至是十几倍的价格，去购买一台质量更好，功能更稳定的电冰箱，确实很少有人会做出这个选择。
“同时，你们能为中国的消费者提供和海尔厂一样的售后服务吗？”
从海尔建厂之初，李天明就在着手组建售后服务团队，新型产品推出之后，更是将这个部门扩大了数倍，还将售后服务人员派遣到了全国各地。
而这些是利勃海尔根本无法做到的。
这也是中国式的优势！
“好吧，李先生，我承认，对于中国市场的争夺，利勃海尔确实不是你们的对手，我还有一个方案，既然是合作，我们为什么不将合作关系变得更加深入呢，比如……利勃海尔集体对你们的工厂注入资金，帮助它更快地发展起来，我们联起手来，一起开拓中国市场！”
这话说出来，芬克感觉自己都要被这美好的前景给打动了，李天明更没有理由拒绝。
但是……
李天明的回应注定是要让他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