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是做什么？”米氏盯着嬷嬷手中那张单子，冷声道，“赶紧把这些东西搬走。”
老嬷嬷上前一步，正色道：“老奴也是奉命行事，还望夫人不要与我为难。贵府世子救了落水的向姑娘，向姑娘清白已失。
徐将军忍痛割爱，已与王妃禀告退婚缘由。世子乃正人君子，自会负起责任八抬大轿迎向姑娘过门。
徐将军不放心向姑娘，坚持要喝过喜酒，再启程前往西北。贵府还有一个月时间准备婚礼，望夫人抓紧。”
米氏用力掐紧掌心，一口牙咬得咯咯响，“徐将军这是何意？我儿要娶什么人，还需要他指手划脚吗？”
锦乡伯府也是正经伯爵府，娶个商户女做世子夫人，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再说那些夫人们又不是傻子，向瑾先前顶着靖北王表妹的旗号到处招摇。娶进门做正室，迟早要出门交际，届时那女人与儿子的丑事又要被翻出来。
这徐仁不是存心膈应人吗？
老嬷嬷垂首恭敬道：“我们将军爱重向姑娘，不忍她由妻变妾，贵府还是抓紧筹备婚事吧。”
言毕，就头也不回地跨出府门。
“岂有此理！我就不信了，他徐仁还能作我们伯府的主了？”米氏气冲冲上前踢了一个木箱，手上也没闲着，当场撕了一条帕子。
锦乡伯捡起掉在地上的单子，塞进妻子手里，冷笑道：“你以为人家为什么这么大阵仗，把东西抬过来？
你的蠢儿子被人拿住把柄，不让人家满意，顷刻间就能让我们伯府名声扫地。到时光是言官们的弹劾就够我们喝一壶的。”
……
次日，一阵传闻忽然在城中各大茶楼酒肆传开。
“那锦乡伯世子真是有担当，竟愿意娶商户女做正妻。”
“照我说徐将军才是有情有义，听说是他从中周旋，锦乡伯府才同意迎娶向氏。不然那向氏一商户女，失了清白，伯府一顶小轿从侧门进府也说得过去。”
“哎，徐将军真惨 。马上要成亲了，新娘子就这么没了。”
也有人想得比较多。
“听说锦乡伯世子风流成性，依我看是他见色起意，故意设计了落水一事。不然那向氏在城外庄子养病，怎么就那么巧落水的时候，让他遇上了？”
“不会吧？他不怕得罪徐将军吗？”
“你看这像是没得罪的样子吗？徐将军不在乎门第，愿意娶向氏。
可锦乡伯夫人眼高于顶，挑儿媳都挑花了眼，怎么会甘心接受一个出身低微的商户女作儿媳？”
……
与此同时，锦乡伯府一处小院落，向瑾缓缓睁开双眼，便见小丫鬟殷勤上前倒茶梳洗，又忙不迭告诉她下月成婚一事。
“姑娘，您总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奴婢真为您高兴。”小丫鬟天真的脸上浮现诚挚的笑容。
向瑾眉心却拧成一团，重重捶了捶床沿，“蠢货！你懂什么？”
锦乡伯怎么可能同意让她占着世子夫人的位置？除非他放弃彭波这个世子。否则，她就算嫁进来，能不能活过一年都难说。
再者，昨日发生的事，今早就被添油加醋地传得街知巷闻，必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那原先的计划就行不通了。
想到这，她掀开被子下床，简单梳洗后就去寻米氏……
-
“你娘亲也是妙人。这一波补刀打得锦乡伯府措手不及。”
萃茗楼一处雅间内，南烟嗑着瓜子，顺手往施熠面前推了一盘花生，
“我起初也纳闷，徐仁那脑瓜子，怎么会想到当天就把嫁妆扔到锦乡伯府。”
施熠随手往嘴里丢了颗花生，“还是你提醒了我，帮徐仁出了这口窝囊气，卖个顺水人情，对我又没坏处。
想想彭家那两口子当时得有多憋屈，真是要笑死人了。不过，你让萃茗楼东家帮忙散播落水救人的传闻，又是为了什么？”
南烟轻哂，“才救完一个落水的，短期内再救不就成笑话了吗？这上京城哪来那么多落水的闺秀给他救？”
这种落水救人的老把戏，前世见得不要太多。向瑾用来对付堂姐这种小姑娘的手段，又能高明到哪里去？
“啧啧，看来我送你的丫鬟用得挺顺手啊。”施熠笑着打趣，“不过，你确定他们会这么乖乖办婚礼？”
“不确定。不过，我们可以给他们找点事做。”南烟呷了一口茶，笑得温和无害，“你帮我想想锦乡伯在平康坊有没有相好的？”
施熠眸中闪过一丝诧异，这女人真的……
随即歪着脖子回忆起来，还真让他想起一件事来。
“上辈子这个时候，他在一次宴会上炫耀给一位清倌人赎了身，安置在平康坊一处民居里。那清倌人姿容绝色，据称还是前朝一位大儒的孙女。
因为祖父刚直不阿，得罪了废帝，全家男丁被斩首，女子没入教坊。”
“那就有意思了。米氏出身低微，要是让她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可不得闹腾一番。” 南烟眸光微闪，忽然话锋一转，“对了，周芳苓是不是快回京了？”
“啊？你怎么突然提起她了？”施熠一脸莫名。
周芳苓从小长在军中，其父周滦镇守东北边境。
前世回京后，与京城一众贵女格格不入，除了必要的宴会应酬，甚少与世家女子交往。
后来，周家以联姻为条件助他夺位。因周芳苓与他彼此无意，选择了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
几年后，他成为新一任靖北王，周芳苓功成身退，和离后不久就离京游历去了。
怎么看她和秦南烟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
“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故人，随口问问。”南烟轻啜一口茶，思绪飘远了些。
周芳苓那么自由不羁的一个人，当真是令人羡慕。前世她和离归家后，恰逢秦家风雨飘摇，她又饱受非议，孤立无援。
周芳苓暗中派人资助秦府，一次见到有人对她冷嘲热讽，还挺身而出，将那些女人怼得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