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关,这座北境雄关,近日的气氛却格外压抑。往日里城门守卫换防时的喧哗都压低了三分,连巡逻队的脚步声似乎也刻意放轻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闷。
帅府之内,更是戒备森严,郑虎已将自己关在密室数日,除了心腹,一概不见。
密室灯火摇曳,郑虎在书房来回踱步,神情焦躁。
“狄仁杰……这个老狐狸!”郑虎猛地捶向木案,茶碗震得跳起,茶水泼洒而出,“寒月关一散,他必然已经盯上我了!”
副将陈明坐在下首,面色凝重:“将军,狄仁杰手段狠辣,我们与北蛮的往来……若被他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郑虎喘着粗气,眼中凶光一闪:“怕什么!玄羽城离此千里,他手再长,还能伸进我云中关?只要做得干净!”
“将军,坐以待毙非上策。”陈明斟酌道,“狄仁杰声威正盛,我们不如反其道而行。一方面,遣使玄羽城,呈效忠文书,表明我威武军忠心。甚至……可邀狄仁杰前来‘视察军务’,以示坦荡。”
“邀他?”郑虎一怔,随即冷笑,“引狼入室?”
“缓兵之计。”陈明解释,“他若来,必有顾忌,我们可趁机清理手尾。若不来,则说明尚无确证,我们也可稍安。”
郑虎沉吟片刻,猛地一拍大腿:“好!就这么办!你即刻安排人手,备厚礼,去玄羽城!”他眼神一厉:“同时,府中所有与北蛮往来的账簿信函,全部销毁!黑风口那些‘货物’,连夜处置干净,绝不留任何痕迹!”
“是!”陈明领命,却仍忧心忡忡,“将军,狄仁杰智深如海,此计未必能瞒过他。万一他真来了……”
“他敢来,老子就让他有来无回!”郑虎恶狠狠道。说完,他下意识地端起茶碗,想喝口水,却发现手有些不稳,茶水险些又洒了出来。
陈明暗叹一声,劝道:“将军,单凭云中关,怕是独木难支。不如暗中联络其他几位将军,共同进退,也好有个照应。”
“糊涂!”郑虎断然喝止,“那些都是惊弓之鸟,指望不上!此事休提!”
陈明不敢再言,领命退下,心中不安更甚。
黄昏,残阳如血。郑虎独自登上城楼,寒风吹得战袍猎猎作响。他眺望着北方茫茫草原,思绪不由得飘向了那些与北蛮使者在月黑风高夜进行的秘密交易——成箱的金银珠宝在昏暗的油灯下闪着诱人的光,耳边仿佛还回响着对方许诺“王爵”时的低沉笑声。
这些,都是他用云中关的安宁,甚至是大安的利益换来的……如今想来,却更像是催他走向绝路的穿肠毒药。
“报——!”一名斥候队长盔歪甲斜地奔上城楼,单膝跪地,声音透着慌乱:“将军!城外三十里鹰愁涧,发现可疑人影!行踪诡秘,疑似探子!”
“什么?!”郑虎心中一紧,厉声问道:“多少人?看清旗号装束没?”
“回将军,三五人影,未携旗帜,似寻常猎户,但出现位置蹊跷,我等一近便消失在林中。”
“废物!”郑虎猛地站起身,在城楼上来回踱步,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他时不时停下来,侧耳倾听城外的动静,仿佛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心惊肉跳。“传令王猛!点三百精骑,带上猎犬,给老子一寸寸地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骑兵队如风卷出关,马蹄声远去。直至夜幕低垂,搜查队才疲惫返回,却一无所获。
这诡异的情形,让郑虎越发疑虑。
与此同时,距云中关四十里外,一处废弃洞穴内,几点微弱火光跳动。李元芳身披伪装披风,借着火光擦拭横刀,目光锐利,警惕地观察着远方。方才郑虎的骑兵队几乎是贴着山脚呼啸而过。
“郑虎这条老狐狸,果然警觉。”身边一名监察司好手低声道。
李元芳嘴角勾起冷笑:“他越警觉,越说明心中有鬼。故意留下痕迹引他搜查,就是要他自乱阵脚。”他展开一张字迹潦草的纸条,是城内那位老军需官冒死送出的——那老头被郑虎欺压多年,这次总算派上了大用场。
纸条上寥寥数语,却清晰指明了郑虎最新的几道密令,包括销毁文书、转移物资。
“头儿,您看!”另一名队员拿着几片残破羊皮纸和一小截断裂箭簇过来,面带兴奋,“洞穴深处发现的,像是北蛮文字!这箭簇,是北蛮狼骑兵的‘狼牙箭’!”
李元芳眼神一亮,接过细看。羊皮纸上的文字和箭簇的形制,与他见过的北蛮之物颇为吻合。这种箭矢,大安军队绝无配备。
“天助我也!”李元芳沉声道,“这里曾是郑虎与北蛮的秘密窝点!立刻拓印,连同其他情报,火速传回玄羽城,禀报狄大人!”
玄羽城,监察司。
荀彧拿着加密密报,快步走进狄仁杰书房:“怀英兄,元芳有重大发现!”
狄仁杰接过,迅速扫过,看到北蛮文字和“狼牙箭”图样时,脸上露出一丝冷冽笑容。
“郑虎,果然没让本官失望。”狄仁杰放下密报,带着嘲讽,“销毁证据,转移赃物,还想邀本官‘视察’?”
“不错,”荀彧道,“郑虎使者已到,送上效忠文书与厚礼,指名要见怀英兄,邀你前往云中关。”
“哦?”狄仁杰眉毛一挑,“他如此‘盛情’,本官若不去,岂非辜负?”
荀彧神色凝重:“怀英兄,不可大意。郑虎此举,恐是鸿门宴!”
“文若兄所虑极是。”狄仁杰颔首,笑容敛去,“但罪证已露,若不趁机深入虎穴,将其拿下,恐夜长梦多。”
狄仁杰走到窗边,负手而立,望向北方,声音决断:“备马!本官,要亲自去一趟云中关!”
荀彧知他心意已决,沉声道:“既如此,务必多加小心。最好带足精锐,甚至可请韩明远调拨玄羽城卫军随行。”
夜色深沉。狄仁杰独自立于监察司高楼,任夜风吹拂衣袍。
“郑虎,你以为故布疑阵,主动示好,就能瞒天过海?”狄仁杰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森然,“却不知,从你心生歹念那一刻起,猎物与猎人的角色,早已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