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五,夜幕悄然降临,寒风如同一头发狂的猛兽,在小镇的街道上肆虐咆哮,发出阵阵呜呜的声响,仿佛要将这世界都撕裂开来。柳琦鎏坐在门市部里,全神贯注地整理着货架上的文具。那些五颜六色的文具,在昏黄的灯光映照下,散发出一种别样的温馨氛围。
然而,这份宁静却被突然响起的门铃声打破。叮当一声,清脆而突兀,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柳琦鎏抬起头,望向门口,只见学区乔副校长拎着两瓶西凤酒走了进来。
乔副校长与柳琦鎏曾经是同事,虽然两人之间的关系不算特别亲密,但也彼此相熟。此刻,乔副校长的脸上挂着些许无奈的笑容,他把酒放在柜台上,玻璃柜台清晰地映出他半张圆脸。
“老柳啊,给个面子嘛。”乔副校长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恳切,“王辉可是咱们学区的校长啊,你在镇中当门卫,镇中可是他的直属下级单位。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闹得太僵了,对谁都不好看啊。”
柳琦鎏紧紧地攥着抹布,用力地擦拭着柜台,那块玻璃在他的擦拭下发出阵阵咯吱咯吱的声响,仿佛在抗议着他的粗暴。
“他好看不好看,关我屁事?”柳琦鎏的话语生硬而冷漠,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件事远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门市部的拆除让他面临着一个棘手的问题——他还有一笔账目没有和学区结清。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就像一团乱麻,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乔副校长看着柳琦鎏的反应,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的语气也变得愈发诚恳:“老柳啊,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但是这件事情如果处理不好,对你来说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啊。大家都在同一条船上,互相帮衬一下,对你我都好。”
然而,柳琦鎏依旧沉默不语,他只是继续专注地擦拭着柜台,似乎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将心中的不满和焦虑都发泄出来。乔副校长见状,知道再多说也无益,只好起身告辞:“那你再考虑考虑吧。”说完,他缓缓地转过身,脚步有些沉重地离开了门市部。
夜晚,万籁俱寂,柳琦鎏静静地躺在床上,然而他的内心却像波涛汹涌的大海一样,无法平静。他的思绪如脱缰的野马,在脑海中肆意狂奔,那些与学区有关的账目和他辛苦经营门市部的日子,如同电影一般在他眼前不断闪现。
正当他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时,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突然打破了夜的宁静。柳琦鎏心中一紧,拿起手机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是二姐夫的名字。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琦鎏啊,”电话那头传来二姐夫焦急的声音,“我听说你们那里的门市部要拆除,而且你和学区校长之间还有些账目没有结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柳琦鎏的心跳陡然加快,他意识到这个电话可能并不简单。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哦,二姐夫,是这样的……”他简单地向二姐夫解释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然而,在讲述的过程中,柳琦鎏的脑海里却不断地思考着二姐夫打电话的真正目的。他知道,二姐夫在他们村小学担任副校长,同时也是中心学区的直属下级单位。现在二姐夫突然打来这个电话,肯定是有原因的。
柳琦鎏暗自揣测,也许是学区方面给二姐夫施加了压力,让他来充当说客,劝说自己与学区校长结清账目。想到这里,柳琦鎏的心情愈发沉重起来。
“二姐夫,”柳琦鎏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压抑着一股强烈的情绪,“你也知道,这些年我为了门市部付出了多少心血。起早贪黑,辛苦经营,才让它有了今天的规模。现在说拆就拆,我的损失可不是一点半点啊!这些钱,是我应得的。”
二姐夫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如何回应。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声说道:“琦鎏,我理解你的感受。但是学区确实有难处,这次幼儿园改建是上头的任务,必须要完成的。如果不能按时完成,学区的考核都会受到影响,这可不是小事啊……”
腊月二十六,外面寒风凛冽,屋内却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柳琦鎏的二姐夫亲自来了,他搓着手,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在这个狭小的门市部里,他的脚步都有些慌乱,仿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柳琦鎏。
“琦鎏,学区的资金确实很紧张,这次幼儿园改建又势在必行,不能按时完成的话,学区考核都得跟着扣分……”二姐夫的声音有些无奈,他看着柳琦鎏,希望能得到一些理解。
柳琦鎏低着头,默默地数着地上的地砖,心里却在快速地盘算着。他知道二姐夫说的有道理,但是这三万八对他来说也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他觉得这是自己应得的,不能就这么轻易让步。
过了好一会儿,柳琦鎏终于抬起头,看着二姐夫,缓缓地说:“二姐夫,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但是这三万八,是我这些年的辛苦钱,我不能少一分。而且,必须要一次性付清。”
二姐夫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没想到柳琦鎏这么坚持。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琦鎏,再商量商量,三万八太多了,学区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啊。”
柳琦鎏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二姐夫:“二姐夫,我这也是小本生意,这么多年的辛苦,这点钱不算多。如果学区真有难处,那就给个准信,什么时候能给我结清。”
二姐夫被柳琦鎏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他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门市部里的气氛变得有些紧张,只有窗外的寒风还在呼呼地吹着,仿佛在诉说着这场腊月里难题的不易。
“琦鎏,”二姐夫终于开口,“学区这边确实有难处,但是我们可以分期付款,你看这样行不行?每个月给你五千,半年内结清。”
柳琦鎏摇了摇头:“二姐夫,你知道我的情况,家里开支大,两个孩子都在上学,家里存折只剩四位数。学区拖欠了我好几年的账目,如今我不借着这次拆除门市部把账目结清,将来再要那得猴年马月?这次是我最好的机会,我不能有丝毫让步。这笔钱对我来说很重要,不能拖。”
二姐夫叹了口气,显然他也理解柳琦鎏的处境:“琦鎏,我也想帮你,可是学区这边真的拿不出这么多钱。你要不再考虑考虑?”
柳琦鎏深吸一口气,决定摊开自己的底牌:“二姐夫,其实我也不想为难你,但这几年家里确实不容易。你们也知道,门市部拆除后,我失去了稳定的收入来源。这笔钱对我家来说,就是救命的钱。”
二姐夫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好吧,琦鎏,我会回去跟学区领导商量,尽量争取尽快给你结清。”
送走二姐夫后,柳琦鎏独自坐在门市部里,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知道,这次的选择不仅关系到自己的未来,也影响着整个家庭的命运。
第二天早上,柳琦鎏早早地来到镇中的门卫室,开始了新的一天工作。尽管内心依然纠结,但他还是决定尽力去面对即将到来的挑战。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了家人,为了那份微薄的希望。
就在柳琦鎏忙碌了一上午,准备休息一会儿的时候,二姐夫再次打来了电话。
“琦鎏,”二姐夫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经过我们多次协商,同意给你结清账目。但是要先把门市部拆除后再给你结清,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柳琦鎏思考了一下,这显然不是最理想的结果:“不行,二姐夫,不结清账目,他们就不能动工。告诉他们,镇中学的账目也要结清,如果有一个没有清账,那里的房屋就不能动。”
二姐夫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后说道:“琦鎏,你这要求有点难办啊,镇中学的账目牵扯太多,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结清的。”柳琦鎏态度坚决:“二姐夫,我也没办法,这是我的底线。我这么多年的心血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
挂了电话没多久,学区王辉校长亲自来了。他穿着笔挺的西装,脸上带着些许不悦,但还是强挤出笑容:“老柳,你这可有点不给面子了,大家都是为了工作。”柳琦鎏毫不畏惧地看着他:“王校长,我要的只是我应得的。没结清账,谁都别想动工。”王辉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老柳,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把我惹急了,有你好受的。”柳琦鎏冷笑一声:“我就等着呢,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样。”王辉气得转身就走,嘴里还嘟囔着:“你会后悔的。”柳琦鎏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没有丝毫退缩,他知道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僵持了两天,柳琦鎏又被叫到了学区办公室,说是重启谈判。这两天里,他几乎没怎么合眼,心中反复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走。他知道,这次谈判可能是解决问题的最后机会,必须谨慎对待。
再次踏入学区办公室时,柳琦鎏的心情复杂而沉重。会议室里依然摆放着那张椭圆形的会议桌,暖瓶和一次性纸杯依旧在桌上,但气氛却比上次更加紧张。
柳琦鎏走进会议室,面色凝重。他为了这次谈判,已经和学区交涉了许久,如今满心期待能有个好结果。他将手中的塑料袋重重地往桌上一倒,里面的票据如同雪花般纷纷扬扬地散落在桌面上。他急切地望着财务老周,眼中满是期盼,希望能够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
财务老周缓缓地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仔细地查看着那些票据。他干财务工作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账目和人,此刻他语气平和但坚定地说道:“这些垫付款我们可以认可,但是至于利息……学区确实没有这样的先例。”老周心里也清楚柳琦鎏不容易,但他也得按规矩办事。
柳琦鎏听到这话,心中涌起一股怒火。这利息是他应得的,这些垫付款让他的资金周转困难,他付出了那么多,怎能没有利息补偿。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你们拖欠了我好几年的账目,没有利息?请你们想一想,当年一个小工的工资一天三元,大工五元,现在一个小工一天二十五元,大工三十元,涨了六七倍。你们拖欠了的钱不也得涨六七倍吧!不想善了,那就法庭见吧。”他语气冷硬,毫不犹豫地转身准备离开,他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觉得学区太不近人情。
一旁的李知赞见状,连忙伸手按住柳琦鎏的肩膀。“老柳,别激动,坐下好好谈谈。”
李知赞思索了一下,继续说道:“老柳,这两天我们也做了很多工作,希望能找到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解决方案。”
柳琦鎏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我也希望这次能有个结果,毕竟拖下去对谁都不好。”
李知赞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们经过讨论,决定在之前的方案基础上做一些调整。本金三万八分三期支付不变,但我们可以在补偿金上再加一点,给你四千元。同时,我们会尽量缩短支付周期,争取在三个月内全部结清。不过还希望你能签一份自愿搬迁承诺书。”
柳琦鎏紧紧地盯着“自愿”两个字,心中满是不甘。他想起了王辉曾经对他说的“明年再说”,那话语中似乎充满了敷衍和推诿。他冷笑了一声,声音中带着嘲讽:“三千元?连我闺女一年的学费都不够。”他闺女学习成绩优异,为了供她读书,他才如此拼命,这笔利息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柳琦鎏听到这个提议,心中有些动摇,但他知道这仍然不是最理想的结果。他沉思片刻后说道:“四千元还是太少了,你们也知道我这几年为了这些垫付款付出了多少。至少给我六千元,这样我才觉得公平。”
李知赞皱了皱眉,显然这个数字超出了他们的预期。“老柳,六千元实在太多了,学区真的拿不出这么多。你看能不能再考虑一下我们的提议?”
柳琦鎏摇了摇头:“不行,六千元是我最低的要求。否则,我们就只能继续通过法律途径解决。”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财务老周开口了:“老柳,我们也理解你的难处,但学区也有学区的规定。你提出的要求确实有些高,但我们也不是完全不能商量。如果能在其他方面做出一些让步,或许我们可以再看看。”
柳琦鎏听出了老周话中的余地,心中一动:“具体是什么样的让步?”
李知赞接过话茬:“除了四千元的补偿金外,我们还可以在门市部拆除后的安置问题上给予一定的帮助。”
柳琦鎏想了想,这个提议对他来说确实有吸引力。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好吧,如果你们能在一个月内结清所有款项,那就可以拆除那里的房屋。”
李知赞和财务老周对视了一眼,似乎都在权衡利弊。最终,李知赞点了点头:“行,就按你说的办。我们回去马上准备相关文件,尽快落实。”
柳琦鎏松了一口气,终于看到了一线曙光。他知道,这场斗争虽然艰难,但只要有家人的支持和自己的坚持,终究会迎来胜利的曙光。
离开学区办公室时,柳琦鎏感到一阵轻松。尽管未来的路依然充满挑战,但至少眼前的难题得到了初步解决。他看着窗外逐渐明亮的天空,心中充满了希望。
回到家后,柳琦鎏将谈判的结果告诉了妻子沈佳。沈佳听后,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老公,你做得对。只要我们坚持下去,总会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柳琦鎏点了点头,紧紧握住妻子的手:“是啊,只要有你在身边支持我,我就不会退缩。”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当天夜里,黄队长带着一群人来到了柳琦鎏的门市部。他们接到上面的指示,要加快进度,也不管方式是否恰当。他们二话不说,直接将门市部后面的仓库锁给撬开了,还美其名曰“提前清理建筑垃圾”。
柳琦鎏闻声赶来,手持手电筒想要阻拦。他看着自己的仓库被人随意侵犯,心中的愤怒达到了顶点。他大声喊道:“你们这是非法侵入!我要报警!”然而,他的声音在寒夜中显得格外微弱。
黄队长冷笑着说道:“老柳,别闹了,这是上面的意思,你挡不住的。”说完,他指挥手下的人继续搬运仓库里的物品。
柳琦鎏看着那些肆意妄为的人,心中充满了无奈和愤怒。他试图冲上去阻止,却被他们粗暴地推了个趔趄。他望着那些肆意妄为的人,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他强忍着没有流下来。他知道,这场斗争还远远没有结束,他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权益,他要为自己和家人争取一个公平的结果,哪怕前路艰难险阻,他也会坚持到底。
回到家后,柳琦鎏坐在简陋的客厅里,手中握着那份未签的“自愿搬迁承诺书”,久久无法平静。妻子沈佳轻轻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怎么样了?”
柳琦鎏叹了口气,将事情的经过详细告诉了她。沈佳听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坚定地说:“老公,你要相信正义总会有胜利的一天。我们不能让别人欺负,该争取的一定要争取。”
柳琦鎏点了点头,感到一丝安慰。他知道,无论前方有多少困难,只要有家人的支持,他就不会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