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那就好好告个别吧
因为王炉石的死，小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原本他结婚就是不太情愿的，现在干脆彻底推掉。
但是，他岳父岳母已经携女儿过来了，和他的爸妈以亲家相称呼。而且婚礼也已经筹备了很久，现在是万事俱备，新娘整装待嫁。
他说不娶就不娶了？
小凯被亲爹亲妈骂，又被岳父岳母夹枪带棒地阴阳，每天抱头鼠窜。媳妇儿态度倒是挺好，很是担心他，也愿意等一等再办婚礼。可是她自己也夹在爸妈中间，被骂太软弱、没本事，赔钱嫁汉，人家还不稀罕。
被骂得多了，新娘子也绷不住了，从小凯家搬了出来，回了娘家。
小凯郁闷至极，来找陈梦古。
陈梦古还没下班，谢雪萤早一步回家，就见门口蹲着个人，一地烟头。
小凯抬起头，看着谢雪萤，双眼皮变成了三眼皮，人都老了。
“姐，你开导开导我吧。”
谢雪萤：……
我成了所有人的姐了？我自己都没活明白，还指望有人开导我呢。
“你让我开导你，也不是不行，先进来吧。”
小凯一进门就被地上的扫地机器人绊了个跟头，而扫地机器人在一堆鞋子里横冲直撞，像一只无助的螃蟹。
小凯自己换了鞋，把地上的鞋子踢到两边，给扫地机器人让出一条路。
“姐，你家……住了挺久的了。”
谢雪萤知道他是在揶揄自己，虽有点不好意思，但这点不好意思还不足以化作行动力。
陈梦古这几天忙，没来得及收拾屋子。而从谢雪萤视角看，房间还可以，每样东西都在随手就能拿到的位置。让陈梦古收拾，就把所有东西全部收到他认为的指定位置，其结果就是谢雪萤想要找什么都得喊他帮忙。
“过日子就这样，这叫乱中有序。天天弄得太整齐了，那是样板间。”
小凯自己去冰箱拿了饮料，坐在沙发上，闷闷地喝着。
“其实，我挺对不起王炉石的。我结婚都没邀请他，他订婚还邀请了我。”
“你没邀请他，是考虑其他宾客，害怕他们和王炉石有什么矛盾，影响喜宴。而你又没有什么劣迹，他当然可以邀请你，你又不会去他典礼现场捣乱。”
小凯抓着头发，一把揪下好几根来。
“我就是心里过意不去。”
谢雪萤倒了一杯冰水，丢个维c泡腾片进去。
橙色的片剂入水激发泡沫，在水杯中浮浮沉沉。
谢雪萤坐到沙发另一边。
小凯盯着杯子，她也盯着杯子。
小凯叹一声，她也叹一声。
门锁响动，陈梦古回来了。
“谁在咱家门口抽烟……”
他抬头一看，沙发上两个人在对着一个玻璃杯相面。
“你不想结婚，也来撺掇我姐保持单身啊？“
他拿着扫把出去把门口收拾了，洗了手再回来，拿起那杯泡腾水一饮而尽。
“不是，他是说王炉石的事。”谢雪萤看着陈梦古：“你开导开导他。”
陈梦古叉腰看着窗外，天边腾起火烧云，过江桥像是飞在烈焰中的凤凰。
“那就好好道个别吧。”
周末，所有朋友都来到王炉石的坟前，一人一朵白花。
石头也赶了回来，但他是编了个借口。王炉石的事，到现在何苗都还不知道。不过何苗最近忙，他们也很多天没见了。
他给墓碑献上花，开启一瓶啤酒，放在地上。
“上初中的时候，你成绩不怎么样，我成绩也挺烂，你爸妈离婚，我爸妈分居，家家都有一摊糟心事，咱俩是教室最后一排罚站的常驻嘉宾。我退学去学厨师，杀鱼杀鸡，天天一身血。你像开了外挂似的，直接考上医学院。不过呢，你也是天天一身血。算起来，咱俩都是用刀的行家啊。”
几个哥们都笑起来，笑过了又叹气。
有石头开了这个头，每个人都有一番话跟王炉石说。
所有人都说完了，就剩小凯。
小凯走上前，鞠了个躬。
他看着墓碑上王炉石的照片，他还穿着医师服，一看就是特靠谱的科室牛马，等熬秃了头就能当医院顶梁柱的那种。
“这群哥们里数你过得最潇洒，玩够了、耍够了，选择那样的方式离开，下去那边也有谈资，说不定有一大堆女鬼排着队追你。恩怨一笔勾销，你倒成了个好人了。”
陈梦古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凯一下哭出来，埋首在陈梦古肩膀上。
“别哭了。”陈梦古拍拍他的背：“他终于解脱了，不是吗？”
小凯分开些，努力深呼吸，调整情绪。
“你高考的时候，我和王炉石给你补课，你那脑子也不知道是水泥做的还是混凝土浇筑，眨巴着大眼睛听着，知识就是不往脑子里进呐，给我气的……”
他低头看着墓碑，眼泪又滚出来。
“有一次从你家离开，我就说我不想给你补课了。反正你底子这么差，就算我俩榨成汁给你喝，炼成丹药给你吃，恐怕你也不能翻天，花钱上个三本算了。王炉石也没劝我，拿着你爸给我俩的补课费，他自己再贴点钱，领我去吃金钱豹。”
那之后，小凯续命了一段时间，还是找个由头跑路。
王炉石一边忙着医学院的事，一边给陈梦古做家教，教了他很久。
“要我说，你就是坏得不够彻底。你开着整形医院，今年换捷豹，明年换大G，你母亲跟着你也过了几年舒心的日子。基本盘也已经稳住了，游戏人间也是一种活法，为什么要有良心呢？到最后，有良心的人血溅三尺，那没良心的蓝雪，大闹你的订婚典礼，惹出祸来，脖子一缩回他老公身边当娇妻。过两年，谁还记得你？可是你不在了，你让你母亲怎么办？你那未婚妻人挺好的，你出事的时候她拼了命地抢救你，你让她怎么办？”
小凯猛地一踢地面。
“你有种，你下辈子就还做个风风光光的花花公子，勾搭全天下的大美人，让我们这些嘴碎的人羡慕嫉妒恨！”
陈梦古拍拍他的肩膀，招呼朋友们上前，齐齐给王炉石鞠躬。
不知道是谁先起了个头。
“这些年一个人，风也过雨也走……”
大家勾肩搭背，流着泪唱起来，声音变调了，像鬼哭狼嚎。
这群曾经在老街上疯跑着的少年，在春风中褪去青涩和稚嫩，告别了昔日好友，也是告别了天真和懵懂的自己。
“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一杯酒……”
回去路上，陈梦古始终很沉默。
谢雪萤故意找个什么由头讲讲笑话，他也只是勾勾嘴角，礼貌性质的。
这样不行啊。
谢雪萤没回家，开车去了奥迪门店。
“挑一辆车吧。”
陈梦古痛失座驾，虽然姐姐给了他五十万，他也没买新车，美其名曰健身，天天扫共享单车上下班。
现在他俩搬出来住，家里的林肯是谢雪萤天天开着通勤，陈梦古要想去个什么地方还是挺不方便的。
他没啥心情，便说买个A3算了。
“你就是抠门儿，随咱爸。但是咱爸还买了个A8呢……”
谢雪萤突然停住脚步，看着陈梦古。
陈梦古伸手在她脸前挥挥，一根指头戳戳她肋骨。
“咋了？你断电了？”
“A8……”
谢雪萤昨天晚上接到李想的电话，说起那辆被撞坏的A8，当时谢雪萤忙着改一份方案，没仔细听，而李想说得也比着急，好像他也在忙着不知道干什么，三两句话就挂了。
现在回忆，好像是说……
“李想好像是说A8换了发动机和配件，修好了。”
“修好了还敢再开呀？卖二手得了。”
不过好像李想不是这个意思，他好像是要把A8留下自己开，把谢雪萤的皮卡还回来。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他说让我去把皮卡开走。”
“那行啊。”陈梦古高兴起来，不用花钱当然是最好的了，那辆皮卡就给我开，咱不买新车了。
“攒钱娶媳妇儿。”
“你拿你媳妇儿的钱娶媳妇儿，你挺大方啊。”
陈梦古一愣。
“你再说一遍。”
谢雪萤脸一下红了，捶他。
“叫姐！”
“嘿嘿。”陈梦古缠着他，一口一个“媳妇儿”，赶紧带她离开所有一切能消费的场所，回家。
A8就停在鹿苑大门口的停车场，修得崭新，但就不知道性能怎么样。
谢雪萤开着车在鹿苑转了一圈再回来，觉得还可以，就是油门没劲儿，像一块海绵。
“反正你也不需要通勤，凑合开吧。”
谢雪萤笑起来。
“你的保镖比你开的车都好，不过话说那几个哥们呢？”
李想穿着一身商务休闲，戴着个金丝边眼镜，身上飘着淡淡的香水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从5A级写字楼出来，而实际上，他整天就待在陈一航家，啥也不干。
“让他们干别的去了，天天在我身边围着，影响空气质量。”
李想说起正事，这辆A8是他撞坏的，修好了，他就留着自己开了，但是车子折价多少钱他不太清楚，所以问问谢雪萤。
“你跟我爸说呀，这他的车。”
“我要跟他说，他肯定不会要钱的，那不成了我占他便宜了嘛。”
“咱也算是亲戚，占点便宜怎么了？”谢雪萤不以为意。
“你胡说什么？”李想心里一跳！
谢雪萤被他这声吼震得耳膜疼。
“你喊什么呀你？你算我前夫，咱不是亲戚吗？”
“啊这……”李想心虚不已，别过了头：“谁是你前夫？别胡乱攀亲。”
“那……”谢雪萤想了想：“这A8也好多年了，其实不值多少钱，你跟我妈商量，她肯定给你个友情价。”
陈一航出来打了个招呼，两个黑眼圈像大熊猫。
“哇塞，叔叔，你是被什么女妖精吸了阳气了吗？”
陈一航笑笑，看向李想。
“说得什么话？没大没小的。”李想老脸绷不住，解释道，陈一航是在炼药，要当神仙呢。
陈一航翻了个白眼。
“你还不如不解释。”
鹿角胶终于熬好了，盛在盘子里放凉。
谢雪萤吃过但没见过制作过程，和陈梦古进去看热闹。
“你突然间长高了，是不是小叔叔给你吃了什么正宗好货？”
“那是当然。”陈一航插嘴，很骄傲：“我这些是亲友特供，有钱也买不到。”
李想大大地摇头。吹牛不上税啊。
“你别不信啊，我十几岁的时候身体不好，小叔给我弄了好多好东西。别的我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觉，就这个身高蹭蹭蹭地往上长，晚上睡觉都能听见自己骨头响，像玉米拔节似的。”
“真的吗？”李想看向陈一航，这么神奇？
“三十岁了还能再长高吗？”
陈一航笑着瞟他一眼，接着去忙。
陈梦古戴上手套帮忙，一抬头看见了这个眼神，悄悄去看李想，见李想靠在厨房台面边上吃烘干果蔬脆片，手边放着茶杯，这完全是在他自己家的样子。
“我们辖区有家五星级酒店新开业，特别优惠，你要不要去试试？”
“新开业的酒店当然要便宜一点，客人去就是去吸甲醛的，我才不要。”
谢雪萤好奇起来。
“难道你这段时间都睡我小叔家？”
“我睡一下怎么啦？”
陈梦古瘪瘪嘴。
“怎么了？睡了就得负责任！”
这声嘀咕很轻，谢雪萤离他远没听见，正拿起一块碎胶尝味道。
而陈一航则看向了李想，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搭配疲惫的面容，真的像被蹂躏过了似的。
李想真是想解释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没有的事，你别造谣啊！”
陈梦古索性挑明态度。
“你确定没有吗？”
李想双手叉腰。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陈一航闭了闭眼，转头去阳光房。
李想看他走了，心里有点不自在，但当着陈梦古，气势不能输。
“你不上班啦？看你挺闲的。”
陈梦古看看他，看看陈一航，什么都没说。
晚上，陈一航留谢雪萤陈梦古吃饭，大家开着观光车去生态餐厅。
“餐厅最近推出些新菜品，正好试吃。”
陈一航看着李想：“这还是李总的创意。”
李想摸摸鼻子，去旁边草坪上看孔雀。
初春时候买来的孔雀养了一段时间，能够放出来散散步了。
一只白孔雀在草坪上刨地，捉虫子吃，头上冠羽似钻石，拖地尾羽长长地洁白如雪，像新嫁娘的婚纱。
李想过去逗逗它，把它吓了一跳，全身戒备。
“你干什么？你也跟我较劲？”
白孔雀开启战斗模式，竟然飞起来，一招白鹤亮翅，抬起爪子来抓李想！
陈一航猛地过去。
然而，在他就位之前，李想一个转身后撤四五步，毫不拖泥带水，完美避开攻击。
谢雪萤猛拍巴掌。
“好好好，好漂亮，你比孔雀还漂亮。”
李想面有得色，走进餐厅。
陈梦古没有立刻跟进去，而是走向陈一航。
“小叔，你们……”
陈一航摆摆手。
“你先进去，帮我招呼一下客人。”
客人？
陈梦古本来很确定，但现在又含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