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菲猛地一把拉住翠花的手,满脸怒容,气呼呼地说道:“你呀你,我看你就是个十足的窝囊废!干嘛要去成全他们?”翠花一脸无奈,苦笑着回应:“我总不能用死来逼他们吧?”芳菲胸脯剧烈起伏,气鼓鼓地嚷嚷:“那也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走,去家里拿钱,顺便收拾东西,今晚就走,给这对不知廉耻的男女腾地方!”
话音刚落,另外几个家属也纷纷围过来,帮忙抱起翠花的孩子。一群女人气势汹汹地转身离开,那场面就像一支愤怒的娘子军。刘黑子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神色十分黯然。要说心里一点儿不难受,那肯定是假的。不过好在唐甜紧紧跟在他身旁,一步都不曾离开,又让他心里多少得到了些安慰。
回到家里,刘黑子打开柜子取出钱,看着那些大洋,不禁有些肉疼。自己辛辛苦苦也就存下了460块大洋而已,前几天还花掉了一部分,如今只剩下四百三十几块了。正在这时,芳菲带着那群怒气未消的娘子军闯了进来,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刘黑子,说话可要算数,把钱拿出来!”刘黑子沉默不语,默默地把钱放在桌子上,头垂得低低的,满是愧疚地说道:“翠花,是我对不起你。”
翠花在众人的劝说下,也硬起了心肠。她回去收拾好自己和大丫的衣物,打成两个包袱,几个家属赶忙帮她拎上。芳菲把那些钱裹进一个小包裹里,满脸不屑,气鼓鼓地说:“刘黑子,你可真行!我倒要看看你和你的新媳妇能过得多好!”说完,便带着众人拉着翠花离开了。
丛静推了推眼镜,低声对唐甜说:“唐甜,咱们这件事做得,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唐甜却一脸傲然,反驳道:“追求自己的爱情,这能有什么错?”刘黑子无力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神情落寞,满心惆怅 。
唐甜目光直直地盯着刘黑子,开口问道:“你难道后悔了吗?要是后悔,现在还来得及去追,我退出便是。”刘黑子一听这话,急忙站起身,摆了摆手,急切地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唐甜,你可别瞎琢磨。我是真心爱你的,只要你不嫌弃我就行。”
唐甜听了,脸上这才由怒转喜,嘴角上扬,笑着说道:“我怎么会嫌弃你呢。”就在这时,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从刘黑子肚子里传了出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刹那间,尴尬的神情爬上了刘黑子的脸庞。可唐甜出身富贵人家,从小养尊处优,哪里懂得做饭呢?
刘黑子扯着嗓子大喊勤务兵,满心以为能让勤务兵帮忙弄点吃的,可喊了半天,愣是没人回应。他这才想起,勤务兵也已经走了。无奈之下,刘黑子只得尴尬地走进厨房。一番翻找后,好歹发现了几个剩馒头,他也顾不上许多,抓起馒头就往嘴里塞。实在是饿极了,吃得太急,差点被噎住。他赶紧拿起水瓢,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猛灌下去,这才把馒头咽了下去。
咽下最后一口馒头,刘黑子心里却隐隐泛起一阵失落。可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这时,唐甜走到他身边,轻声说道:“老刘,那我和丛静就先回去了,我等着你上门来提亲。”刘黑子点了点头,把她们送到外面,拦下一辆进城的车,看着车子远去后才转身回到家中。
他望着空荡荡、冷冷清清的屋子,心里一阵空落。他走到柜子前,拿出一盒烟,点燃后狠狠地吸了几口。烟雾缭绕中,过去的种种在他脑海里不断浮现。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方菲和几位军属连拉带劝,将翠花安置进了医疗队的空房间。此时的翠花,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精气神,垂头丧气地瘫坐着。大丫虽年纪尚小,不太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但看着母亲双眼哭得红肿,懂事的她紧紧拉住妈妈的手,安静地陪在一旁,小小的身影满是担忧与关切。
几个娘子军聚在一起,义愤填膺,对刘黑子一顿痛骂,言辞激烈,直说他简直没一点人样。方菲赶忙让人给大丫和翠花端来饭菜,可翠花满心苦涩,哪里咽得下去。大丫到底是孩子,没一会儿就吃得饱饱的。
方菲坐在一旁,轻声劝慰:“翠花,咱得坚强起来。这世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可到处都是。你得活出个精彩的模样,往后找个好男人,到时候让刘黑子为他今天的所作所为后悔不已。你再瞧瞧那个唐甜,一看就不是能踏实过日子的人,整天描眉画眼的,她也就是看上刘黑子抗日英雄这个名头了。等真在一起生活,刘黑子的那些毛病,她肯定很快就受不了。你要是心里还放不下刘黑子,那就先等等看,我敢打包票,他早晚会后悔。到时候,你可一定得硬气起来,别再心软!”
方菲的这番话,就像一道光照进了翠花黑暗的内心世界,让她瞬间恍然大悟。对啊,自己怎能如此消沉!想到这儿,翠花伸手捧起饭桌上的面条,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几个娘子军见此情景,脸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纷纷说道:“这就对了嘛!”
刘黑子一整晚都辗转难眠,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得厉害。天还没亮,他就早早起了床。走进厨房一看,冷冷清清,啥吃的都没有,自己又压根不会做饭,只能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地往食堂走去,打算在那儿对付口早饭。
食堂里,正在忙活的老李一瞧见他进门,便扯着嗓子热情招呼道:“刘团长,今儿个打算吃几个馒头呐?” 刘黑子的脸 “唰” 地一下红到了耳根子,微微低下头,把饭盒递过去,声音带着几分窘迫和尴尬,嗫嚅道:“老李啊,可别再打趣我了,我现在…… 已经不是团长喽。”说着,下意识地瞥了眼自己军装上的肩章,原本的中校已然换成了上尉 ,满是落寞。
老李听闻,不禁叹了口气,眼里满是惋惜。他先拿起勺子,往刘黑子的饭盒里盛了两勺热气腾腾的粥,又在饭盒盖上码放了三个白白胖胖的馒头,一边放一边语重心长地劝道:“刘团长啊,你说你咋就这么糊涂呢?咋能干出抛妻弃子这种事儿?你在战场上那是英勇无比,可做人可不能学那陈世美,遭人唾弃啊!”
刘黑子听着这些话,只觉得脸上滚烫滚烫的,像是被火烤着一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忙不迭地接过馒头和粥,动作有些慌乱。好在老李人厚道,又特意给他夹了两条咸菜。刘黑子匆匆道谢后,便快步走到一旁的角落坐下吃饭。可这顿饭吃得他如坐针毡,总感觉周围人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自己身上,那些眼神里似乎都藏着别样的意味,让他浑身不自在,恍惚间竟觉得自己就像丧家之犬,狼狈又落魄。
潘月明、吴奎等几位军官相继走进食堂来用餐。一进门,他们就瞧见了坐在角落里的刘黑子,可却仿若没看到一般,径直走向打饭窗口,打好饭之后,便走到一旁的桌子边坐下。这并非是他们有意嫌弃刘黑子,而是想着刻意冷落他一番,好让他能深刻认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
潘月明一边盛着粥,一边提高了音量,故作随意地对吴奎说道:“我说老吴啊,你可千万得引以为戒,别学某些人,做出对不起老婆孩子的荒唐事。要是真干出那种事,那可是丧尽天良呐!”吴奎用力咬了一口馒头,瓮声瓮气地回应道:“潘团长,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俺们东北人向来顶天立地,绝对不会干那没良心的事儿。倒是你,你和嫂夫人长期两地分居,她在老家可是出了名的大美人,你就一点儿都不担心?”
潘月明拍了下桌子,底气十足地大声说道:“我当然放心!你不知道,我和你嫂子那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感情深着呢。不像你们,以前总往那烟花之地跑。你见我去过一回没有?”吴奎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神色有些不自在,赶忙摆了摆手说道:“嗨,可别提以前那些糗事了!”
坐在角落里的刘黑子,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只觉得字字句句都好似锋利的针,直直地刺向自己,讽刺意味十足。他再也坐不住了,匆匆忙忙狼吞虎咽地扒完饭,随便刷了下饭盒,便如惊弓之鸟一般,逃离了这令他尴尬万分的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