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峰轻手轻脚走进卧室,瞧见刘芝华已然穿戴整齐,正俯身收拾那条洁白的床单。听见动静,刘芝华抬眸,目光触及杨峰的瞬间,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幽怨。
杨峰心里明白,昨晚自己确实有些莽撞,于是脸上堆满歉意的笑,开口道:“芝华,你起这么早啊。”刘芝华白了他一眼,没吭声,手上动作不停,迅速将染血的床单收拾好,刹那间,红晕爬上双颊。
杨峰见状,走上前轻轻搂住她,柔声道:“现在咱俩可是夫妻了,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往后我肯定好好待你。”刘芝华伸手环住杨峰的腰,佯装嗔怒:“你可得说到做到,要是让我受了委屈,我可饶不了你,说不定直接跟你离婚。我可是新时代女性,可不想过得憋屈!”杨峰赔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半开玩笑道:“哪敢呀,你叔叔我可惹不起。”
正说着,一阵敲门声骤然响起。杨峰赶忙松开妻子,整理了下衣衫。勤务兵小虎子端着洗脸水推门而入,脸上洋溢着掩不住的喜悦,高声说道:“请太太洗脸!”刘芝华嘴角上扬,轻声道谢,款步走过去准备洗漱。杨峰更是贴心,连忙把牙粉递到她手边 。
杨峰满心怜惜地看着刘芝华,唤来小虎子,吩咐他去食堂把早饭打回来。两人在房中相对而坐,共进早餐。用餐间,刘芝华切实感受到杨峰对自己的温柔与体贴,心中那股因新婚夜粗鲁而生的怨气,也渐渐烟消云散。
吃完饭,杨峰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对刘芝华说道:“芝华,你刚经历这些,身子还虚,就在家里好好休息。我有些公务得去处理。”刘芝华深知丈夫身为副司令,日常事务繁杂,便温柔回应:“你快去吧,我在家把床单洗洗。”
杨峰穿戴整齐,穿上笔挺的军装,屠红霞紧紧跟在他身后,一同前往前面的办公室。此时,已担任军队执法处处长的萧若水,正候在办公室内。杨峰走进办公室,落座后,萧若水立刻快步走到跟前,压低声音说道:“司令,昨天您交代我的事儿,我去现场勘察过了,也做了些推断。昨晚,杨慧小姐率先抵达河边,现场只有她一人的脚印。后来,胡文中上尉尾随而至,两人明显起了争执。之后杨慧小姐转身往回走,却不幸被胡文忠开枪打死。最后,胡文忠确实是自杀,这一点确凿无疑。我仔细检查了现场,没发现第三个人的脚印。所以我大胆猜测,或许胡文中上尉昨晚饮酒过量。大家都知道他一直爱慕杨慧,而杨慧小姐,呃……”萧若水说到这儿,微微停顿了一下。杨峰摆了摆手,示意她继续。萧若水这才接着说道:“显然杨慧小姐心里还惦记着您,所以没答应胡文忠上尉的追求。胡文忠上尉可能是怕杨慧小姐去找您告状,一时冲动痛下杀手。但杀了杨慧之后,他心里害怕,便饮弹自尽了,大致就是这么个情况。”
杨峰听完,缓缓点了点头。其实昨晚他心里的推测和萧若水所言相差无几,毕竟他以前当过警察,对这类事情多少有些敏锐度。杨峰低声嘱咐道:“这件事一定要严格保密,对外就宣称他们俩是被敌特杀害的,千万别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萧若水用力点了点头,说道:“司令放心,从发现现场到勘察结束,全程就我一个人经手。”杨峰微微颔首,说道:“辛苦你了,你也回去休息吧。”萧若水立刻立正,身姿挺拔地敬了个礼,而后转身离开。
杨峰心中泛起一阵黯然,回想起惠子,她虽是日本人,可心地纯善,对自己一往情深。只叹自己心中那道坎始终跨不过去,终究没能接受她。杨峰深吸一口气,在心底默默念道:“到了天堂以后,一定要多保重啊。”刚坐下,敲门声再度响起,杨峰提高音量说道:“请进。”门被推开,杨峰惊喜地瞧见,来人竟是自己的美国朋友霍华德少校。他立刻站起身,热情招呼道:“原来是你!快,快请坐。”昨天杨峰举行婚礼时,霍华德少校恰好不在基地,因而错过了这场喜事。此刻,霍华德手里捧着一个盒子,显然是专程前来祝贺的。霍华德少校满脸笑意,说道:“杨司令,实在抱歉,昨天没能来祝贺你的婚礼,今天特意带了个小礼物,恭喜恭喜啊!”杨峰接过盒子,随手放在桌上,笑着打趣:“你啊,在中国待久了,这送礼的习惯也学会了。”两人坐在沙发上,杨峰抽出一支烟递过去,霍华德顺手接过,掏出兜里的打火机点上。
霍华德猛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圈,神情严肃地看向杨峰,说道:“杨司令,你为人正直,是一位值得敬重的军人。可你麾下的有些属下,行事作风实在是太过分了。”杨峰闻言,眉头微微一蹙,心中涌起一丝不安,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霍华德接着说道:“你们部队里有些人太贪婪了。我们美国援助给你们的盘尼西林,有一部分根本就没送到下面作战的部队手里,反而被转手卖给了黑市商人。昨天我就是去处理这件事了。”
杨峰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怒火,语气冷峻地问道:“到底是谁干的?”
霍华德少校摇了摇头,说道:“好像是你们政治部的人。那个涉事的上尉死活不肯说出自己的名字,不过现在已经被我们的宪兵关进了禁闭室。我今天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
杨峰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看来这件事确实和自己的部队脱不了干系。他站起身来,语气坚定地说道:“走,带我去看看。如果真的是我部队里的人干的,我绝不会姑息纵容。”
霍华德也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微笑,说道:“其实你也不用太生气。我知道你们部队里不少人都有类似的行为,只不过这次他们太贪心了。就像我们美国人那边,也有一些人会干这种事。”
杨峰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别多说了,咱们先去看看情况再说吧。”
杨峰与霍华德少校并肩走出大楼,径直前往美军负责的宪兵办公室。行至目的地,霍华德少校抬手一指,一间房门两侧伫立着持枪卫兵的房间映入眼帘,“就在那儿。”他开口说道。两人缓步上前,站岗的美国大兵见状,立刻向霍华德少校行了个标准的持枪礼,随后推开房门。
杨峰与霍华德少校一同踏入禁闭室,只见一名中国军官正坐在床上,瞧见杨峰走进来的瞬间,脸上骤然闪过惊慌之色。他急忙站起身,低着头,语气略显忐忑:“司令,您来了。”杨峰目光紧锁,仔细端详,这才认出此人竟是政治部军官李思文。他跟随政治部主任一同来到部队,入职时间尚短,平日里杨峰与他接触并不多,没想到如今竟卷入了倒卖军用物资的风波之中。
杨峰眼神如淬了冰般冷冽,死死盯着李思文,沉声道:“李思文,说!究竟是谁指使你倒卖军用物资?除了这次被抓现行,你一共参与了多少次?”李思文眼神闪躲,慌乱不已,却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冷汗顺着额头不断滚落。他心里再清楚不过,平日里杨峰治军极严,不触犯军法时,司令待众人宽厚亲和,可一旦有人胆敢触碰军法红线,那便是铁面无私、绝不留情。
杨峰瞧着李思文这副拒不配合的模样,怒意如同被点燃的火焰,在心底越烧越旺。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说话声。守门的美国大兵不通汉语,正与来人激烈争执。杨峰眉头紧皱,猛地转身拉开房门,只见政治部主任梁少波带着两名政治部军官,正与美国大兵争得面红耳赤。梁少波见杨峰已在此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慌乱,不过很快便强挤出一抹笑容,开口道:“司令,原来您已经到了!我刚听闻消息,这不赶紧过来瞧瞧。听说涉事的是咱们政治部的军官,他招了吗?”